它向前一步。
但就在这个瞬间,它又回到了攀爬时候的位置,它的手差点脱离了阶梯和树干,它的大脑在眩晕的影响之中忘记了一件事,短暂地忘记了一件事,直到它的手脱离了阶梯和树干之后,它才想起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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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将步骤倒退。
“撤回……”楊木喘着气,她的左手松开了符号,她计算好了五秒钟的时间,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撤回之中,她已经了解了这一点,撤回这个行为会将一切退回到五秒之前,包括人的行为和状态……但是不包括人的认知,正如一个人的意识无法被强行扭曲过来,撤回只能够撤回表面上的一切,无法改变那些偏向于概念的事物。
比如大脑的想法。
而让一个大脑接受一份崭新的信息是需要时间的,这一个时间就是她需要的机会,五秒,她触及撤回的符号,让一切回到五秒钟之前,在这五秒钟的时间前,那个人还没有来到阶梯上,在那个人依旧在‘攀登’的时候,在它的大脑之中植入‘被击打了’这个认知,打断攀登的动作。
只需要这么做,就能够让对方坠落下去。
她走到阶梯的边缘,看向阶梯之下,那个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个没有被看见的、对她充满恶意的人在此时就是最大的威胁,尤其是对方那已经超出人类应该有的身体素质,如果让对方触及到自己的肉体本身,她应该是没有任何胜算。
……但是现在或许有所不同。
她能够感受到那流入到胃中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的身体短暂地脱离了某一种拘束,她知道,在之前她就知道,在亲眼看着那一个意识带着自己的身体从二楼一跃而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令人反胃的污浊物能够让人跨到某一个界限之后。
界限之后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刚才那短暂的时间之中她已经看见了,那一个‘人’的身上有不少人形的残肢,不论是手也好,脚也好,那些残肢既然能够挂在那个人的身上,那就意味着即便只剩下了肢体,那些人形的部分也是能够活动的。
既然如此,用符号赋予那些肢体动的概念,也是可以的。
——符号被触及了。
从静到动,从死物到活物,它还没有稳定住自己的身体,那些人形的手就已经开始扰乱它的动作,它看见,看见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正在抽动,那已经扭曲的指关节用一种怪异的节奏扭动,似乎要从‘手指’转变为‘手’本身。
它将自己的手嵌入到树干之中,那些树木的碎屑在它的手臂上留下了不知道多少伤痕,没关系,它告诉自己,没关系。
“为什么?”它的口中发出各种扭曲的音节,“凭什么?”
它的一切言语无法被构筑出来,不论尝试多少次,它都无法说出言语,因为它并不具备言语这个功能,言语的最初要的作用就是交流,人与人的交流,生物与生物的交流,一切的言语总应该在一个交流的场合之中得到表现。
但是,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和它交流。
一个没有完成的城市,一个没有被构筑好的城市,就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都没有,就连它自己,就连它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未完成的作品。
而在看见‘她’的时候,它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一个人了。
因为一个比它更加完善的‘它’已经存在了。
它的脸上有一副夸张的圆框眼镜,它的脚上没有穿鞋,它的身上穿着宽松大衣,绿色的宽松大衣,绿色被设定为它最喜欢的颜色,赋予了一种树木的概念,它的头发也是一样的绿色,温和而充满书香气息的绿色,但是有点凌乱,被发箍一股脑顺到脑后。
……到此为止。
就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一切,只有这么一个外形设定,然后呢?没有了。
所以它不是一个人。
将手嵌入到树干之中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下坠,那不断撤回的时间扰乱着它的节奏,它无法在不断撤回的时间和步骤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点,每当它开始适应时间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再一次退回时间。
但是它不可能停下的。
在这个时间不会流逝的城市之中,在这个只有白昼的城市之中,它如同一个囚犯一样被困在这里,它是唯一一个拥有意识的人,一个未完成品,这并不是恩赐,而是一种折磨,因为它不是人类,所以不会疯狂,不会昏迷。
但是它无法适应这里。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