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丁夫人便每日早晚纺织,她经过的事情多了,自然沉得住气,但曹晴年纪尚幼,镇定功夫便差远了,如今丁夫人听曹晴问起,便出声道:“你如何想,也无济于事,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曹晴抱怨道:“女儿倒是不怕死,但我怕脏,现在身上好脏啊!”
“被关了一个月了,十天个月才有人过来送热水洗一次澡,上次洗澡还是七八天前,我感觉身上都要发臭了!”
丁夫人淡然道:“身为阶下囚,你还是太闲了,找些事情做,免得整天胡思乱想。”
曹晴撅起嘴大道:“这院子里面一共就几间屋子,除了阿母就是两个侍女,屋子里面除了床榻就是这辆纺车,别的什么都没有,我能做什么?”
丁夫人说道:“我可以再要一辆纺车,你纺织所学甚少,年纪也不小了,将来嫁人是要被笑话的。”
她这一说,曹晴更加难受起来,“阿母不用安慰我,我哪还有嫁人的机会?”
“抓走咱们的凶虎,可是阿父的死敌,将来我最好的结果,便是被赏给别人做侍妾吧?”
“至于更坏的景象,我甚至都不敢想,万一,万一”她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扑到丁夫人怀里抽泣起来。
丁夫人揽着曹晴,轻声道:“要是你有受辱的那一天,我若是不能保护你,便给你一个解脱。”
曹晴听了,身体更是不住颤抖,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门外声音响起,“夫人倒是果决,不过曹操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妻女,又是如何想得呢?”
“也许她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吧?”
丁夫人和曹晴皆是身体一震,往门外望去,就看到门口站着个穿着直裾袍服的昂藏男子,两女虽然不认识袁熙,但也知道此时能进来的,定然身份尊贵,丁夫人下意识将曹晴护在身后,出声道:“汝是何人,不通姓名,出言唐突,可知礼否?”
袁熙微笑:“夫人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但客人来访,主人却不相迎,反而出言问诘,这是礼吗?”
丁夫人已经猜出了几分来人身份,便起身冷冷道:“妾身陷囹圄,何言敢称主人?”
“郎君才是真正的主人,这门想来进来,想走就走,何须问妾?”
袁熙啧啧称赞道:“夫人气度真是不一般啊,只可惜嫁给了曹操。”
丁夫人正色道:“虽然我已经与之和离,但我从没有后悔过。”
袁熙迈步进门,打量着丁夫人,见其约莫不到四十年纪,不知道是保养的好还是没有生育的缘故,看上去像是三十出头的,且五官秀丽端正,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心道怪不得后世曹操对丁夫人恋恋不舍。
他居高临下看着丁夫人,看到对方肩头微微颤抖,知道其也是强装镇定,其内心远没有表现得的那么自如。
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躲在丁夫人身后,身体僵硬,两支白嫩的手正死死抓着丁夫人的袍服,知道这便是曹操女儿曹晴了。
他微微低头,对丁夫人说道:“夫人可知道,我来做什么?”
他此话一出口,丁夫人却是会错了意,脸色大变,她身后的曹晴更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袁熙一怔,知道对面误会了,刚想要解释,但随即把口一闭,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坐在纺车前面,近乎缩成一团的两女。
丁夫人脸色数遍,她忍不住把手摸向纺车上面挂着的纺锤,但随即发现袁熙的眼睛视线一直在随着自己的手移动,随即醒悟过来,对面这看似儒雅,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是名震天下,手染无数人鲜血的的凶虎!
关于袁熙的传言,丁夫人在曹操内宅的时候,可听的多了,那几年正是袁熙打下名头的时候,因为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传到曹操内宅的时候,已经是完全变了味。
在传言中,凶虎此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本身就是个不世出的猛将,力能生裂虎豹,据说公孙瓒就是死在他的乱拳之下,而其最有名的一战,便在一名东阿小将的掠阵下,独自力战孙策在内的十几员江东猛将,将其全部击败!
这传言过于离谱,以至于反而显得真实性更高了,若非如此,也很难解释为何这些年谈起凶虎之名,曹营人人色变的事实。
袁熙要是知道这个传言,只怕会一口血吐出来,这到底是谁传的,那么有才?
不过显然传言起到了效果,丁夫人脸色数变,最后仿佛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艰难开口道:“请公子让小女回避,妾有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