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丢死个人。
这一路风驰电掣,余秋堂差点没把车链子蹬出火星,二十多分钟就飙到镇卫生院。
米雅丽刚开始还能矜持,尽量在后座稳住身形,但随着速度不断提升,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实在控制不住,只好紧紧抓住余秋堂的后襟。
不断叮嘱他不用太急,脚烫伤真不是啥大病,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帮着母亲烧火做饭,不知道烫过多少次呢。
她不说还好,越说余秋堂越觉得心疼,嘴上应着,脚下是丝毫没有放慢,反而是越蹬越快。
一溜烟到卫生院门口,他将车子寄存在看车子的老乡处,背着米雅丽跑进卫生院。
这个时候的卫生院还相当落后,住院部相对好点,普通急诊就是后面几排平房,搞得跟学校教室差不多。
余秋堂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外科,乡镇小医院,医疗手段落后,也没细分太多科属,皮肤科那种高大上的科室,想都不别想。
也就外科还能擦上点边。
好在这个一般人生病都是硬扛,实在不行就到村里的药房拿点药吃,舍不得也不愿意进医院,觉得医院是死人多的地方,进入一次就会损失点阳寿。
所以,医院并不拥挤,老医生甚至还能对着镜子梳理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
余秋堂将米雅丽背进去,二话不说放到床上,拽着老医生的胳膊到米雅丽面前,这才半说半吼:“医生,快给处理下,烫伤很严重!”
老医生却不紧不慢,从上衣口袋拽出一副用绳子拴着的老花镜,慢悠悠地戴上,不急着看米雅丽,而是首先看余秋堂,“挂号没?”
余秋堂急忙说,“你先看着,我这就去挂!”
老医生却更不急,“不挂号不能看,要守规矩。”
余秋堂情急之下,双手抓着老医生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我这就去挂,你现在看,要是我回来她没处理好,我把你这砸了,嗯?!”
然后将老医生狠狠墩在地上。
老医生被震得迷迷瞪瞪,看余秋堂不好惹的模样,只好拉过个椅子,坐着解米雅丽脚上的白纱布。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嘛。”
余秋堂看他开始动作,这才跑出去挂号。
这时候医院不像后世那样信息透明,想去哪里,直接看中央大屏幕,以及到处都是引导的指示牌,还在各个地方设置很多引导人员,只要问起来,一个比一个热心。
现在他又是医生病人问好几个,才在角落里找到挂号室,赶紧挂完号朝外科又跑回去。
来来去去跑,他也是出了一头汗水。
回来后,老医生正在为米雅丽抹一种紫色药水,别看他年龄大,手却很稳。
余秋堂将挂的号放到他桌上,他回头看了眼,“这才对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看到挂号,我才好看病嘛。”
“医生,严重嘛?”
余秋堂知道在医院里,再牛逼的人头要低着,经济社会发展到任何时候,都这样,没啥改变。
老医生并没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药水,别看刚才态度不算积极,但真正做起本职工作,却是相当敬业。
“还好,不算特别严重,细心照顾,不要见水,差不多三五天就能下地。”
余秋堂这才宽心点,连忙说:“麻烦您了。”
老医生站起身,揉揉老腰,坐回办公桌前,“登记下吧。”
“好。”
“姓名?”
“米雅丽。”
“年龄?”
“二十……哦,还没到二十,十九岁。”
“到底是二十还是十九?”
“十九。”
“婚姻状况?”
“这也要登记嘛?”
“叫你说就说,嗦个啥劲?”
“未婚。”
“未婚?”老医生推推他的老花镜,打量下余秋堂,“她是你妹?”
余秋堂看眼米雅丽,无奈地说:“医生,这个一定要问嘛?”
老医生摇摇头,“那倒不一定。”
余秋堂心想那你问个,只是处理个烫伤,又不是做产检,却听老医生又说,“男女关系还是要注意,可不能乱来。”
米雅丽立刻红了脸。
余秋堂也真是无语。
这要是放到后世,他肯定要找这个老医生麻烦,但在这个时候,却只能认栽。
就算闹腾开,很多人听说原委,也都会站在老医生这边。
传统的年代,人们对男女关系本来就看的更重要些。
“拿这个去交钱拿药。”
“哦,谢谢~”
余秋堂刚要出去,米雅丽喊住他,“等等,余秋堂,我给你钱。”
“收着吧,我有钱。”
“哎哎……”
米雅丽还要说啥,余秋堂早就跑出病房。
她只好将摸出的一点零钱装回口袋。
其实她也没啥钱,这点还是在杏核厂干活,交付家用后,给自己留的三两块零花钱。
女人嘛,总要备点钱私用,有些事情也不好和家里人都说。
刚进医院,她就立刻想到花费的问题,心里一直还在焦虑,若是花的多了,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按照她的观念,她来余秋堂这里赚钱,把自己给烫伤,肯定与余秋堂没有关系,他能送自己来医院就很好,咋还能花他的钱呢。
所以,当余秋堂拿着药再返回病房时,她小声对他说,“等回去后,我让我哥把钱给你。”
“不用,这是工伤,本来就该我负责。”
“啥叫工伤啊,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与你可没关系。”
“这个不用再说,我们同为江湖儿女,就应该坦坦荡荡,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要太放在心上。”
米雅丽盯着他。
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话。
谁和你是江湖儿女,我们都是老农民好吧,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这些俏皮话。
“没事就回去吧,注意不要见水,不要辛辣物,发物……”
老医生一边洗手,一边示意两人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吧,可别在我病房里秀恩爱。
我这颗老心脏,根本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