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匆匆。
今日是黄道吉日,适合动土上梁。
余秋堂早已把这种风俗忘的一干二净,最后还是不得已让父亲余得金帮着操持。
按照风俗,如果儿子新建院子大房上大梁,本来也归父亲操持,有很详细复杂的流程。
但因为余秋堂之前和父亲关系微妙,他开始没想过喊父亲。
原本准备让三叔余得水,甚至让余秋原来操持。
别看余秋原年龄比他小两岁,在这种乡俗规矩方面,可比他明白太多。
余秋原和父母关系很好,从小性格开朗,喜欢跟着父亲做这些事,慢慢锻炼出来一番好见识。
余秋堂和父亲关系差,性格又内向,确实不太懂里面的弯弯道道。
但重生后,通过一件件事情变化,他和父亲的关系相对上辈子有所缓和。
虽说没法做到余秋原和三叔那个样子,但起码由原来的僵硬,憎恶变成现在的勉强凑合。
彼此能过得去。
也愿意并且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话。
上次从山里带木头回来,父亲便一直帮着他做户对和门墩。
也挺辛苦。
父亲给他雕的是麒麟。
这让他很惊讶。
他总觉得自己很普通,实在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若放在门口,可能镇压不住,德不配位。
但父亲认为并没有什么。
而且告诉他,这种麒麟父亲一辈子只雕给他们余家人,其他人不管出多少钱,他都不会雕的。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麒麟的胡须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拉开距离,就是个复杂的繁体“余”字。
真的是费了心思。
既然父亲要坚持,余秋堂也没有再推辞。
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通过麒麟来向他抛出橄榄枝,告诉他,其实你这个儿子,我心里算是基本认可。
他不准备针对这个问题和父亲深层次讨论。
在他眼中,所有的父子,一生可能都在努力完成一件事:彼此认可。
父亲希望在儿子心中,他是很好的父亲。
儿子呢,也同样希望在父亲眼中,他是个不错的儿子。
只是,或许只有在临分别,或者到了某个紧要关头,他们才能真正明白,最好的父子情感,并不需要彼此证明,而是承认对方和自己,不过都是普通人罢了。
按照风俗上梁这天,必须要吃流水面,或者叫做顶梁面。
这种顶梁面的规模可大可小。
其实就是烙面。
如果家里特别有钱,或者说喜欢排场的话,就会把村里面有头有脸的人,还有左右邻居以及家族亲戚,所有人都请来吃一场流水面。
如果不喜欢排场,或者说家里条件一般,甚至有些拮据的人,最多就是把族里面的亲叔伯请过来吃个便饭。
按照余秋堂的意思,他并不想把这个事情扩大化,但余得金却不愿意让顶梁面吃的太过寒酸。
两人针对排场大小讨论时,余得金甚至愿意负担流水面所有费用,算是余秋堂分家时,没有给到足够东西的补偿。
余秋堂见父亲这样坚持,想想也没有必要和父亲继续争执。
反正是他来操持,要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他认为,父亲可能潜意识里面还是有点好面儿,想着不管花谁钱建起的院子,只要是我儿子,我余得金就是有面子。
就让他去挣这个面。
或许对于父亲来说,他一生最看重,最能带给他幸福感,满足感的便是面子吧。
他余木匠,不管走到村里还是附近乡镇,总能得到一些人回应,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
这让他很自豪。
好在,余得金也很克制,没有请太多人,都是一些关系相熟的邻居,以及族里比较亲近的人。
这其中当然包括他几个兄弟家。
只是,上梁并不比红事或者白事,不算是特别大的事,余秋堂又是晚辈,所以能招到的人也有限。
比如说像二叔和二婶就很难回来。他们派了代表余秋山亲自回来祝贺。
三叔这边倒是一家人都到了。
三叔两口子,余秋原和余春竹。
四叔那边让余秋堂很意外。
他本以为,他们家不会有人来,最多是捎点钱过来。
没想到,四叔竟然亲自过来。
只是他的脸色和皮肤看起来比上次还要苍白,让余秋堂心里非常担心,私下里还问了四叔,身体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四叔笑着说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余秋堂没办法,只好告诉三叔,让他有时间劝一劝四叔,还是去看看吧。
他总是觉得四叔的样子有点儿不对劲。
上次奶奶开会时,他就有所觉察,那明显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别看他还能笑,身体胖乎乎,可余秋堂觉得他好像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就仿佛是一个风筝,外表看起来很大,但只要一股风刮过来,就能把他吹走。
荒诞的是,不管是三叔,还是他父亲,或者是几个堂兄弟,竟然都认为四叔一直是这个样子。
说四叔不管什么都没有什么意见,兴致不高,皮肤也一直这么苍白,说话声音很小。
至于他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大家表面不说,心里都在想,既然是做上门女婿,过的估计不顺心。
但是能怎么办,这都是当初选的路。
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谁都没有办法,就只能咬着牙让继续走下去。
再说,那个王晓琴看起来有点强势,对四叔倒也还好,还为四叔生了一个儿子。
两口子慢慢年龄也大了,只要稍微再忍一忍,应该也就没啥事。
真的会这样吗?
余秋堂很怀疑。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是个晚辈,又和四叔不是特别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