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公孙卿!”
“早在太室山时朕就知道他是谣棍,这逆子还以‘欺君’的罪名抓了带回来给朕亲自处置作甚,是在故意给朕难堪么?”
“好好好,想在天下人面前翻朕的旧账是吧?”
“朕不就是看错了一个李少翁,一个栾大,如今又多了一个公孙卿?”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这几个人又算什么,朕最看走眼的人是他们么,分明是这个逆子……凭什么他能成仙?!”
“他何德何能?”
“他何时拜过鬼神,他连天地都没祭祀过几次,他甚至连毛都尚未长齐!”
“这公平么?这一点都不公平!”
“……”
想着这些的时候,刘彻又在不知不觉中兜回了刘据成仙的事情,心中充满了不忿与不甘,大骂天道不公。
说到底,他还是更在意“成仙”的事。
其他的事都是小事,唯有刘据成仙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最大。
老子求仙,儿子成仙。
这是什么声东击西,这是什么隔山打牛,这是什么东成西就?
这教朕今后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刘彻已经想了很多天,直到现在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应对方案,更不知道等刘据返京之后应该如何处置……
甚至他都有点后悔此前连下了那三道诏书召刘据回京。
刘据既然已经成了仙,为何不径直登天而去,还留在凡间做甚么,他有什么好留恋的么?
只要刘据升了天。
所有的问题便都不存在了,他自然也不用与刘据撕破脸,更不需要考虑“诛仙”的事情。
如此父子情谊犹在,托梦的时候说不定还可向他询问一些“成仙”的秘辛,自此走上一条正确的求仙道路!
可若是这个逆子非但不走,还又奉诏回了长安……
刘彻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难道他果真要行“诛仙”之事么?
可且不说连腰斩都能起死回生的刘据该如何去诛,就算真能诛杀,也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若是太过兴师动众,只怕轻则动摇国祚,重则天下大乱。
这同样不是刘彻想希望看到的局面。
“若这逆子回京,朕必须提前做些准备……”
刘彻独自沉吟了许久,终于对殿外喝道,
“苏文!”
“传卫青进宫,教他径直去椒房殿!”
“朕也去椒房殿!”
……
椒房殿。
“关于这件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待卫青和卫子夫看过此前那封相关“刘据成仙”的奏疏,和刚收到的这封“焚书溺方”的奏疏之后,刘彻也不再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道。
“陛下,妾身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卫子夫迟疑了一下,神色看起来比刘彻还要复杂,微微欠身道,
“据儿是妾身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他虽比其他孩童聪颖好学,也比其他的孩童早熟懂事,但若非说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妾身还真没看出来。”
“因此如今忽然说据儿成了仙,妾身实在是始料未及,心中更是杂乱无章。”
“陛下询问妾身的看法,妾身此刻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还是一场不知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也不知何事会醒过来的混沌梦。”
“……”
刘彻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因此他理解卫子夫的感受,只得又看向卫青,
“卫青,你呢?”
“回陛下的话,微臣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卫青亦是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太子成仙实在太过突然,此前连一丝征兆都没有,微臣如今心中也只有震惊,实在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
“若朕告诉你们,此事其实早有征兆呢?”
刘彻却又忽然说道。
“早有征兆?”
卫青和卫子夫错愕的抬起头来,相视一眼之后,又一脸茫然的望向了刘彻。
刘彻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表情骗不了人,尤其是卫子夫。
他就算有时看不透卫青,却看得透卫子夫,尤其在刘据的事情上,卫子夫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做不好表情管理。
而且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情刘彻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于是他接着说道:
“还记得毁堤淹田的事么?”
“你们只知刘据毁堤淹田反倒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应该还不知道他之所以敢那么做,是因为他早已算准了河水决堤之后的流经走向,甚至还提前命人驱散安抚了沿途的百姓吧?”
“啊?”
卫子夫一怔,“陛下的意思是,毁堤淹田竟是据儿有的放矢?”
卫青也是面露惊色:
“陛下,微臣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可是这河水决堤之后的流经走向如何能够算得出来,这未免也太过虚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