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两个人在全国建立盐铁官营衙门的时候急功近利。
选用的盐官、铁官也大多是当地原有的那些盐商铁商,这些人虽熟悉盐铁业务,但多利用职权营私舞弊,而且极其擅长钻空子,反倒形成了比之前严重的垄断局面。
唯一的不同就是大汉朝廷如今也会从这部分收益中分账,并且已经成了极为重要的财政来源,而分账的这部分由谁来出,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孔仅与东郭咸阳的急功近利。
其根本原因还是刘彻的急功近利。
盐铁官营实施之初,正处于汉匈之战最白热化的阶段,刘彻是真拿不出钱来供卫青和霍去病对匈奴发动决战了,因此不管是什么手段,哪怕是竭泽而渔,只要能为他找来钱的臣子就是能臣。
以至于盐铁官营从一开始就没有定好基调,就是为了尽快捞钱而实施起来的政策。
如此自然便会有大量的商贾钻政策的空子,成为各个环节中的硕鼠。
偏偏如今盐铁官营还就是由这些硕鼠在支撑,如今再想改变恐怕便要出血,甚至就算是出了血,刘彻也不知如何去改变与监管,又舍不得砍掉这么一大块财政收入,因此暂时就只能先这么拖着……
至于桑弘羊嘛。
他虽也出自商贾之家,但其实目前只负责计算言利之事,说白了就是大司农的账房,因此倒还怪不到他身上。
同时经过这些年的参与运作,桑弘羊也逐渐对盐铁业务有了一定的了解。
近两年他已经在这个基础上向刘彻提出了一些改变与监管的建议,只是目前来看成效不大,依旧治标不治本。
不过刘彻对桑弘羊依旧抱有希望。
桑弘羊自幼便是刘彻的伴读,因此他对这个商贾之子计算和言利的能力还比较有信心,只要再多给他些成长和学习的时间空间……
“等等!”
心中如此想着,刘彻原本已经准备宣布退朝,免得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结果目光却刚好瞄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后脑勺。
是刘据这个逆子的后脑勺,枕骨像他一样高高隆起的后脑勺……
这时候还没有“反骨”之说,但这个后脑勺进入视线的时候依旧令他胸中一闷。
“这个逆子能搞出天禄箱,会不会对冶铁之事有些了解?”
“还有,前些日子桑弘羊提出了一个名为榷酒酤的建议,这逆子这回前往东莱候神,就酿出了那种几杯就将朕闷倒的烈酒,是不是对酿酒也有研究?”
“那么对于此事,他心中是否依旧有不同凡响的见解?”
可惜刘彻现在根本不想主动召见刘据,更不想在私下询问刘据,否则看起来就像是他这个做父皇的有求于这个逆子一般,那这逆子的尾巴岂不要翘上天去了?
于是刘彻脑子一热,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当众冷声问了一句:
“刘据,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问我?”
刘据闻声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那张昏昏欲睡的脸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向刘彻。
看到这欠揍的张脸的瞬间,刘彻心里立刻就开始后悔了。
什么叫“问我”,现在是在朝堂之上,朕是天子,你是儿子,注意你的言行!
可惜话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刘彻双目一瞪:
“朕既命你辅政,自然要时常考教你!”
“那儿臣就畅所欲言了,若说的不对还请父皇担待。”
刘据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站起身来向刘彻施礼。
“!”
一看刘据这忽然出现的精神头,再听听他说的话,刘彻的心脏猛得揪了一下,他现在就想赶紧再喝令刘据坐下。
“!”
堂下的卫青的心脏也在这一刻跟着揪了起来。
要素察觉!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这个祖宗该不会又要当众说出什么惊世的忤逆之言了吧?
陛下也真是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让这个祖宗乖乖坐在那当个吉祥物不好么,你说你非去招他做什么,不听他来两句你都开始不习惯了么?
“……”
甚至就连在场的文武百官都默默的屏住了呼吸,怀揣不好的预感,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然后。
宣室殿内就响起了刘据不紧不慢的声音:
“总有人说,盐铁官营乃与民争利之策,百害而无一利。”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此举也的确是在与民争利,父皇还不如直接增加百姓税赋来的痛快,反正性质都一样,背负的骂名也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