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赵禹的解释,刘彻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奇葩罪名的含义,随即瞳孔微扩:
“依你所见,这条法令是否应该推行?”
“不敢隐瞒陛下,微臣初见这条法令时,简直惊为天人。”
赵禹正色答道,
“此法倘若推行下去,立时便可使得朝中的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非但如此,今后即便再有官吏敢行贪墨之事,恐怕也不敢公然拿来享用,更不敢用于购置显眼的田产和宅邸,只能将钱财埋于地窖之内化作腐土。”
“因此微臣认为这条法令应该大力推行。”
“不过对于法令中的惩处措施,微臣倒有些不敢苟同。”
刘彻回忆了一下赵禹刚才对于这条法令的解释,问道:
“你是说剥皮揎草?”
“正是,大汉与先秦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仁孝二字,因此此前最重的刑罚,也不过是腰斩而已。”
赵禹点头道,
“因此微臣以为,剥皮揎草之刑实在太过残酷,极刑最高依旧不宜超越腰斩,否则恐怕为朝廷和陛下引来非议。”
“与其推行如此酷刑,倒不如在腰斩之上添加诛族的处罚。”
“贪官污吏大肆贪墨钱财,家眷子嗣皆有享用,族人亦因此受到福荫,这些家眷族人享了不该享的福,那么治罪的时候一同承担罪责,便是合情合理的事了。”
“何况许多贪官污吏贪墨钱财之后,通常会大肆购买田产和宅邸。”
“此举便是希望将这些田产和宅邸留于后人,确保家族后代百年荫盛不败,因此诛族才是这些罪臣最害怕、也最诛心的惩罚,起到的震慑效果不会弱于剥皮揎草,甚至犹甚。”
“请陛下明断。”
刘彻闻言微微颔首,却并未立刻拍板,只是沉吟着道:
“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容朕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诺。”
赵禹看起来是真喜欢这条法令,还想力劝刘彻推行此法,不过见刘彻已经摆手了下了逐客令,也只能强忍下来唱喏告退。
赵禹算是刘彻这一朝少数几个得了善终的廷尉正监和酷吏之一,不过与杜周的“内深刺骨”不同,他是以“廉平”著称。
“一意孤行”这个成语便出自他。
司马迁在《酷吏列传》中说他:“公卿相造请禹,禹终不报谢,务在绝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
因此刘据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牵扯不到他。
而他也非常希望借这条惊为天人的法令来做出一些功绩,既利国利民,也利于自身,可谓一举三得。
如此待赵禹离去之后,刘彻才又叫了一声:
“苏文。”
“奴婢在。”
苏文连忙奔进殿内支应。
“速将桑弘羊召进宫来见朕,不得有误。”
“诺!”
等苏文也离去之后,刘彻方才沉沉的出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个逆子又给了朕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此法若推行下去,便是悬在那些贪官污吏头上的一把利剑,使得他们既不敢贪,贪了也不敢轻易使用。”
“非但能够整治官场贪墨风气,亦可对官吏兼并百姓田地房产的趋势起到遏制作用,就连国库内帑不足时,亦可……真是一剂治国良方。”
“不过这剂良方的药效还是太猛了些。”
“哪怕只用在盐铁官营之事上,也过于生猛了。”
“杀人固然简单,不过他有没有想过,倘若将这些给朕办事的人全杀了,该找谁来代替,又有谁敢给朕办事?”
“破而后立,重要的是‘立’,而不是‘破’。”
“破而不立,不如不破……”
……
半个时辰后。
“桑弘羊,你可知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的事?”
见到匆匆赶来的桑弘羊,刘彻也不与他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
桑弘羊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告罪,
“陛下恕罪,微臣耳拙,未曾听清陛下所说的罪名,斗胆恳请陛下再复述一遍。”
刘彻一看就知道桑弘羊对这个罪名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在与他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又道:
“盐铁衙门改革之事可有什么进展?”
“关于此事,微臣正要向陛下上疏奏明。”
桑弘羊也不敢再追问上一个问题,连忙将进门时就背在身上的一个木匣子取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