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在。”
杜畿脚步虚软,出门去见来人:“诸位何事?”
自昨天早上发现张时的首级时,杜畿就没了吃饭的心思。
等后面参与守孝开始,更是没机会吃了。
饿了一天一夜,杜畿也很疲倦,可饥饿感与葬礼环节让他很难轻易入睡。
“你是京兆功曹,也是关中名士,想必也能认识司隶校尉钟繇。”
来人开口说明来意:“现在需要你去辨认钟繇身份。”
杜畿听了干咽一口唾沫,上一个请他确认身份的就是张时。
难道虎牙军攻势这么快,前线竟然袭破华阴,捕斩了钟繇?
钟繇若被阵斩,河东顷刻间就会转变立场!
哪怕关中各方能联军固守,可河东最重要的是食盐!
开采、运输成本很低的食盐!
关中能从其他方向弄来食盐,可成本远比安邑盐池所产的要高,数量也会跟不上!
河东的盐池,才是掌握关中的重要一环!
不存在关中长期固守的可能性,想要长期固守,必须拿下河东!
所以丢失河东,就相当于丢失关中!
心思百转外表却一副浑浑噩噩模样的杜畿被引着去见新来的钟繇。
他来时,钟繇等人正在西门外等候。
钟繇也快一天一夜断顿,他精神显得萎靡,阳光下面容失去光泽,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挫败。
杜畿靠近就发现是钟繇本人,两个饥饿的人也只是相互看了看。
钟繇其实并不看重杜畿,杜畿从荆州逃回来后缺乏生计,还是老朋友张时征辟为功曹。
更是因为这一次征辟,以及京兆尹稀少的士人,才让杜畿在附近具有较高的名声。
关中三辅之地,目前人口最少、地区最少的就一个京兆尹。
而杜畿在功曹这个岗位上干的并不舒服,跟老朋友相处的时间越长,彼此都不舒服。
即便这样了,他也没能攀上钟繇的高枝。
不是杜畿的才能、名望不足,而是他的岁数太大了。
尤其是岁数,青年的时候没能闻名于郡县,至于现在……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李郭汜之乱杀死了所有比杜畿强的士人,才让侥幸的杜畿成为目前京兆尹最有才名的士人。
就杜畿这种岁数,丢到颍川、汝南,这辈子是很难出头的。
钟繇带着某种傲慢情绪看待关西士人,杜畿在他眼中实属一个运气好的平凡之辈。
以至于此刻,他认出了杜畿,依旧不屑于打招呼。
毕竟杜畿身为功曹,敢跟上司、半个主君张时闹情绪,这是很不正确的事情。
放任杜畿这种人,等于鼓励其他入仕的士人跟自己的上司、半个主君斗气。
长此以往,这会破坏士人社会的运行基石。
钟繇没有开口,杜畿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他的朋友、半个主君张时已经为国捐躯了,此前唯一能约束杜畿的就是张时。
所以司隶校尉跟他杜畿毫无关系,没必要贴心问候。
杜畿也能感受到来自钟繇的轻慢,此刻恨不得掰开钟繇的下巴,仔细去看看钟繇的牙口,像牛贩子看牙口那样。
故而装模作样看了看,对一旁等候的官吏说:“的确是颍川钟繇,是他本人。”
“嗯,若是虚假伪装,稍后就来取你首级。”
负责检验的军吏威胁一番,就上前对车内钟繇说:“既然无误,还请入城赴宴。”
车内钟繇肚子咕咕叫,右手捂着:“善。”
城头上,黑熊垂眉看着这支车队。
怎么也没想到,钟繇竟然赶来见自己。
不由得担心弘农、河东的局势。
钟繇行为反常,说明自己对形势的认知还不够深入,所以才觉得反常。
这是情报信息劣势所导致的,但也能从钟繇这种极端反常行为来说,河东郡与弘农郡很危险了。
又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跟赵云交涉。
赵云、孙乾几日前也从南乡出发,期间武关道不降雨的话,再有五六天就能抵达新丰。
难道要告诉千里跋涉的赵云,我们的敌人是袁谭?
这时候能怪谁?
怪河东、弘农的士人缺德,投降的太快?
还是怪自己,没有听马超的规劝?
思索着,黑熊返回城楼内,等候钟繇赴宴,准备当面商谈。
有一点很明确,只要袁谭还在河东,那自己的地位将持续拔高。
袁谭兄弟两个会拉拢自己,马腾、钟繇和他们身后的曹操也会拉拢自己;刘表、刘备也会拉拢自己。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能守住这个位置,否则这些人不介意打掉自己,换一个可靠的人。
袁氏吞并关陇,与曹操吞并河北一样,都是很恐怖的变数。
莫名的感叹一声,黑熊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搅屎棍,越来越像一个合格且顽固的小军阀。
不得不搞什么均衡战略,有点像那个什么鸡蛋舞者。
良久,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恨实力不足。
如果能吞并马超那七八千人,还怕什么袁谭、关中联军?
甚至吞并后,自己就是关中联军的大渠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