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渠水里,黑熊遣散了阴干马。
他待在车头,四面垂挂纱巾蚊帐;后面车厢里,傀儡道兵面对面、背靠背而坐。
为了增加它们做工时的力量,此刻傀儡道兵双手抓在横栏配合使劲推动、拉扯,带动车轮旋转。
车轮划水,水力反推,车厢开始移动。
车厢尾部降下去一杆尾橹,四名傀儡道兵组合摇橹,加速的同时调整方向。
这只是一种渡河的手段,而非专业的车船。
所以不多时,战车就渡过阴沟渠,登上了西岸。
车厢内的道兵拆掉临时组合的器械,降下的尾橹也收回到车厢里。
十二匹具装阴干马出现,挂好绳索,战车加速向南。
东岸军营,张抬手揉死脸上的蚊子,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他不准备深入调查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
张辽跑了,现在张绣也要跑,张的压力是真的大。
现在出兵劫杀张绣,兵败是自己倒霉,如果打赢了,未来曹公事业崩解,倒霉的还是自己。
所以那么努力干什么?
许都的都护将军曹洪都被砍死了,自己的脖子难道比曹洪的更硬?
还是说,自己的亲兵比曹洪的更专业,更悍不畏死?
作为一个降将,导致无数河北降兵被屠杀的关键人物,张精神压力是很大的。
大概也只有彻底攻灭袁氏,证明曹公才是正确选择后,他的精神压力才能精准释放。
而现在进取河北失利,张精神压力没有固定的宣泄渠道,心灵寄托摇摇欲坠,产生的压力与日俱增。
现在没疯,已经算是很强大了。
张就这么静静看着对岸的大司马战车向南而行,或许这就是大司马给自己的警告。
张决定从善如流,没必要拿营中的吏士去交换什么。
张彻夜未眠,他只有千余人,不具备什么关键影响力。
留他守卫白马、浚仪之间,纯粹就是因为张在河北已经没了退路,张能很好很尽心的做好这件工作。
真正具有影响力的是驻屯浚仪的韩浩,所驻屯的正是去年曹操中军大营所在。
军营区域经过这些年的长期居住和建设,几乎完成了营垒墙壁的板筑工作,营内也没什么帐篷,都是一排排板筑的土屋。
说是大营,更像是一座平矮的大型军镇。
韩浩也是彻夜未眠,今夜睡觉的成本、风险太大了。
酷热难当,白日出兵截击,不穿戴盔甲的话,那真的没法打仗。
箭羽之下,众生平等!
他韩浩也是一样的,穿盔甲的话,估计还没到战斗区域,就中暑完蛋了。
最多也就携带轻便铠甲,临战之际穿戴,用来打前排。
可是呢,现在曹军依旧在养伤,养精神方面的创伤。
河北兵拼命靠近的狙杀战法,让全体曹军感到很不适应。
这种战术并不算新奇,战国之际,韩国冶铁发达,十万韩卒穿戴铁铠,使用极好的铁剑,以及列国最强的弩,被称之为劲韩。
为了拉平器械优势,秦军打韩军时,就是冲到面前近距离对射!
想要治愈这种流氓打法,最快的办法就是掌握这种战术!
可惜撤军归来后天气越发炎热,没来得及操训和经验总结。
所以现在的曹军,不怎么乐意出城野战。
谁也不知道,河北的援兵是不是已经抵达黎阳。
离营劫杀,就要有跟河北兵野战的心理准备。
现在不比官渡时期,那时候两岸还有许多民屯居点。
官渡之战打完后,黄河两岸只剩下军屯点和烽火台之类。
人口密度下降太狠,给了河北兵偷袭南岸的机会。
所以韩浩也是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过境、向北。
他的理智和经验告诉他,出兵就要面对各种意外。
唯有守城,同样缺乏铠甲的张绣、河北兵,也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