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城南远郊乡社,鲜卑人临时营地。
清晨下着淅淅沥沥的细碎冷雨,步度根从征用的民房中走出。
身上的貂裘袄子此刻略显潮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远近绿意深翠,可冷意渗过短袄。
抬头看着屋檐滴水,吐出一口绵长白气后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当值的两名鲜卑勇士对他欠身施礼,他们皮袍外面戴着斗笠,挂蓑衣,显得身形臃肿。
但本就粗红的脸颊此刻也红彤彤的,步度根见此也只是点点头,转而登上梯子,转而登上旁边的屋顶。
这里屋顶陡峭,但这座住所是乡里大户所用,有警戒、御敌的需求。
所以屋顶内侧一边有架起来的走廊,各处屋顶朝向院内的一侧都有这种走廊,各处屋顶之间的走廊也相互连接,形成了天桥复道。
这处宅院里外足有两圈这样的走廊复道,如同一个拉长的‘回’字,走廊木板潮湿,有着鲜绿苔藓。
感觉有些湿滑,步度根抓着护栏行走,护栏也是湿滑,好在没有什么苔藓。
步度根站在高处俯览乡社远近,见炊烟弥漫,鸡犬相闻,雨水潮气与烟气混在一起,隐约还能看到不远处院落里民女走动的身影。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从榆中战场向汉中进发时,他听人说过蜀中,说这里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国。
可以理解沃野千里,但天府之国一词就缺乏足够的理解。
现在他感觉到了,自过栈道后,凡是见到的男女,哪怕是大姓奴仆,也都有体面的粗布短衣,就算有补丁,也是齐齐整整的补丁,很少见衣衫褴褛的人,哪怕是西南夷人,也都是衣冠俱全。
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汉中、蜀中的女子,凡是见到的,都是面色红润,姿貌饱满,大多数女子哪怕上了年纪,也都是肤色白皙细腻。
而水草丰美的朔方、云中地区,他见过的女子,也就正当年时姿貌秀丽;年龄过了二十五六,就容颜衰败。
现在比较一番,似乎还不如四十岁的蜀中女子。
连他都这样的惊奇,更别说是没什么见识的鲜卑骑士。
鲜卑的凶名早已传播,蜀中男女早有听闻。
碍于言语不同,又有凶悍的监军往来巡视,又有步度根反复强调死死镇压,这才没闹出事端。
想到这些,步度根心里发寒。
鲜卑人的散漫是很难约束的,那位大司马又将鲜卑营地安排到城郊,有一种把饿狼丢到羊圈,同时羊圈外面又站满了神射手一样。
比起天气的湿冷清寒,步度根心底的寒意一点都不少。
就在他思索怎么才能脱身时,一支骑士马蹄哒哒靠近这里,很快一名使者进入内院,步度根也快步下走廊迎接,迎接到厅堂内,赔笑:“小王有失远迎,上使见谅。”
来的是一名头插两支白羽的亲兵,这人取出一张折叠的纸递过去:“君上设宴,请鲜卑王赴宴。”
“是,容小王更衣,嘱咐部众。”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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