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范阳。
天空飘着细碎雪花,袁熙黑褐锦袍之外罩着一领貂裘过肩的大氅。
站在台阁二楼眺望西面太行山,驻望许久。
脚步声传来,他扭头就见别驾韩珩、大将焦触、张南三人鱼贯而来,焦触、张南皆穿鎏金明光铠,身姿雄阔。
韩珩将一个锦囊取出上前递出:“使君,飞马来报,大司马果然走飞狐道而来。”
焦触跃跃欲试,作为一个后起之秀,平生还未遭遇什么强劲敌手,一副勇气洋溢的模样。
张南则略显踌躇,神情相对平静一些。
袁熙拿过锦囊取出纸条阅读,纸条末尾有独特的防伪乱字,确认纸条信息是真后,他却长叹一声。
焦触踏前一步拱手:“使君,幽州士马唯使君是从,奈何叹息?”
“大将军已遣沮鹄快马走飞狐道前去迎奉大司马,也传信给我,不得妄动,更不得随意调遣兵马。”
袁熙从袖中取出信纸递给韩珩:“你们也都看看,正南先生判定刘玄德走居庸口入代郡,那大司马以大司马性情必出飞狐口。其麾下五色精骑俱全,大将张辽相随。若出飞狐口,直奔蓟县而来,刘玄德进退失据。唯有此时,才可游说刘玄德。”
信件来回传递,韩珩眼睛一亮:“正南先生是要隔断飞狐口,断大司马退路?”
“这要看刘玄德心思,但是封锁飞狐口,刘玄德放开居庸口,大司马自此返回代地,自此两家交恶,再难挽回。”
袁熙拢了拢大氅,伸手去接雪花:“七月降雪,恐非吉兆。”
焦触将信件递给张南,则说:“军国大事,岂可以天象定凶吉?”
张南看信不语,韩珩见袁熙没理焦触这话,就知道袁熙也不想冒险,就说:“那就听从大将军调令,且观刘玄德行举。他若举兵讨伐大司马,我等倾力相随。决然不能放虎归山,否则祸患无穷。”
这只是一场很细微的突然降温,但一定会对幽州的粮食产量造成打击。
袁熙是真的不想继续打仗,河北商馆已经在关中建好,邺城西郊也建立了一座关中商馆。
守在河洛之地的夏侯也放任双方舟船通航,关中的两批货物已经抵达邺城开售。
去年十月大司马与蔡氏成婚,袁氏、河北方面就奉献了丰厚贺礼;今年年初大司马长子黑睿诞生,袁尚更是派遣族叔到关中贺喜。
从两个家族来说,本就有袁谭打好的基础,黑熊更是避免了袁氏内乱、分裂的动乱。
因此袁熙不想再打,维持这份情谊,等到新朝后,世代公卿也不负祖宗。
反正他只担任过名义上的幽州刺史,影响力有限,不影响未来再次出仕。
另一边,刘备已经与关羽、赵云、鲜于辅、田豫合兵,都是各率精锐劲骑,合刘备本部,计有步骑七千余。
军队正往代郡治所平城前进,即将抵达高柳之南的参合陂。
参合陂位于道路北侧,前锋赵云已在参合陂着手建立宿夜营地。
不想看到孙乾引着百余骑沿着道路自西而来,进入营区就找到赵云:“子龙将军,速速派遣快马通报主公,大司马嫌弃恒山道路险阻,正向西直奔飞狐口!”
“公佑先生如何得知?”
“是宪和,他派人迎奉大司马,使者随军而行,见大司马无意走恒山道,立刻遣快马来报。”
孙乾说着取出帛书出示,赵云拿起翻开快速阅读,脸色也是变了:“大司马性情刚直,恐怕要去蓟县或寻袁使君。”
赵云本来就反对走居庸口,但很多人支持走居庸口。
他们的观念里,代郡就归镇北将军府管辖,在代郡会盟,本身就是软弱表现。
他们支持、追随镇北将军,是因为镇北将军是建安朝廷的重臣,而非什么大司马的附属。
法理官位上来讲,双方都是汉家重臣,不是谁是谁的臣从。
应该选在代郡、雁门之间的地方进行,而飞狐道是真的不安全,飞狐口虽然没有任何一方的驻军,但这里距离袁熙的涿郡太近了。
袁熙的别驾又是代郡人,因此对方在代郡也有耳目、徒属。
真打起来,袁熙也不会吃情报、地理上的亏。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不愿意与袁熙开战,袁熙好打,麻烦的是东三郡乌桓几十万人,以及冀州兵马。
大司马相对比较遥远,而袁氏就在近处,且两面夹击镇北将军。
与袁氏开战,会让幽州陷入长期的混乱,这是他们本能抵触的事情。
宁肯与大司马交恶,也不想战争波及家乡。
特别是荆州爆发的战事,到目前为止关中方面都没有进行强力干涉,这让许多人看到了关中保守的一面。
既然在富饶的荆州都如此保守,那偏远、硬骨头、苦寒的幽州地区,理论上也会采取保守态度。
对于关中,赵云是抱有好感的。
是大司马将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寻常战将提升到了征胡名将、优秀骑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