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抬棺,大儿子于大盛抱着亲爹于全的遗照走在前面,老儿子于大智在后面撒钱,于大盛的儿子,于全的小孙子,跟在二人身边,三步一跪,一跪三叩首,就这样一直到了老于家的祖地。
非老于家的人,只能送到村口,就算是老于家的女人按照规矩也不能来祖地,其实祖地旁边就是大道,平日里多少个男男女女都路过,不过是守着一些往日的规矩罢了。
老于家人将于全大大爷的棺材放进去,填土,最后在新土上压一张黄纸,不过这件事有老一辈的人提出了异议,希望这事能由大为来弄。
年轻人都有些不解,别人家压纸都是亲儿子来弄,唯独几个老一辈人对这件事情格外坚持。
于大智跟于大盛都知道什么情况,二人也十分赞同,最后压纸的事儿便落到于大为头上。
于大为一边压纸嘴里一边念叨:“于全大大爷,您一路走好。”
随后便是摆祭品,烧纸,还是于大为主导,他感觉自己都快成了大大爷的亲儿子了。
最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于大为这才从画布包裹里,拿出一沓文件。
是手抄的村村通电的报告,厚厚的一沓。
那天回去以后,他就连夜把两份文件全都抄好了,就等着今天给大大爷送过去,好让他老人家知道,他为于家屯做的最后一件事没有白做,村子就快要通电了。
“大大爷,这是咱们村通电的名单确认书,您放心好了,要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晚上再也不是黑漆漆一片了,未来一定是万家灯火,照亮夜空。”于大为将手里的手抄文件一张张烧掉。
旁边于大盛跟于大智都眼神落寞,两个人都不太受自家老爷子得意,一个挖空心思经商,可能力一般,一个胸无大志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早年混乱年代,俩人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听说那两个儿子才是自家亲爹的心头好,只可惜天妒英才,双双夭折。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这个爹才不敢多管他们。
于大智蹲在一旁,将最后一点黄纸都烧给了亲爹:“爸,一路走好。对了,你小儿媳妇有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我知道您一定希望是个男孩,但我希望是个姑娘,姑娘好啊,姑娘就不用天天惹亲爹生气了,姑娘肯定比儿子更细心,更能知道爹需要啥,想要啥。”
于大为起身站在旁边,空气里的烧纸味和芳草香融合在一起钻入鼻孔,他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小时候闻了这个味道,屯子里总有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他也很矛盾,因为闻了这个味道,就意味着能有好吃的了。
小时候总是很纠结,长大以后他不会了。
相比吃席,果然熟悉的人走了,是更难受一些的。
三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回屯子里一路无话,一直到于大智的小卖店,对方突然叫住了于大为。
没多久,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锡酒葫芦,隔空扔给了于大为:“给。”
“这不是你家老爷子送给你的吗?给我干嘛?”于大为诧异不已。
据说于全大大爷临死前给两个儿子交代好了遗产,后院的房子,自己的地,前后园子都给了大儿子,家里的仓房,还有仓房里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小儿子。
最后就是陪伴了于全大大爷一生的锡酒葫芦,临死前才默默拿出来,递给了自家小儿子。
说来说去,心里还是喜欢小儿子更多一些,大儿子那里,他家彪悍的媳妇肯定是减分项。
“我又不喝酒,放我这儿就浪费了。”于大智又把老爷子剩下的小帮个白酒递给了于大为,“那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小子未来肯定是个酒蒙子,干脆送你了。答应我别卖了就行。”
于大智其实还有个想法,这东西他见不得,如今只要看上一眼,犹如尖刀穿心一般难受。
他觉得如果是锡酒葫芦给于大为,老爷子绝对不会反对。
毕竟他那支宝贝锡酒葫芦,连他的亲孙子都不让碰,更是没人分享过他锡酒葫芦里的烈酒。
唯有一人,也只有一人。
这酒葫芦,他拿得起。
“好吧,答应你。走了,回家。”于大为抚摸着巴掌大的锡酒葫芦,将短小的红绳从腰带上下穿过,锡酒葫芦就这般挂在了腰间,一如平日里于全大大爷一样。
于大智站在门口望着于大为的背影,还有他腰间的锡酒葫芦,忽然心情好了一些,不,是好了很多。
下午,于大为坐在当院,观摩着锡酒葫芦,旁边韩静凡趴在桌子上,用老钢笔在那本泛黄的册子上安静的书写着什么,旁边是那个被打开的红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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