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王真给了这群会谈者们请求场外支援的几分钟。
他们耳侧的通讯器无一例外地在短暂的迟滞后响起,向他们叙述他们需要知道的一切情报。
无尽战场,使徒,征战使徒……听上去像是一个高位存在选召战士,并基于某种目的将他们投放到各个区域的运作机制。而重点在于,这所谓的高位存在……其本身或许意味着某个立场。
立场。
对于决策者们而言,所有交涉中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弄明白交涉对象的立场。无论王真到底是真的征战使徒还是个虚构虎皮扯大旗的超能力者,他自身已然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知识和力量。而这两者,都绝不是地球这个安稳的环境能够提供给他。
小庙容不了大佛,浅水养不了蛟龙。
在这场会谈开始之前,智囊团们对王真力量和知识的来源推测主要有二——其一,他继承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超古代文明的遗产。其二,他收获了某个异星,甚至异世界文明的馈赠。而所谓的无尽战场,正好可以划分到猜测二的范畴之上。
会谈者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而这一次,是中土的甄专员作为代表开口说话。
“冒昧问一下,王先生。请问您现在还在……”他做了个‘你懂的’的手势,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有可能能够指代上位存在的名号。“……还在工作状态中吗?”
“我退休了。”王真抬起手,端详着自己手臂上的黑色腕表——其它人也紧紧地盯着他看。但他们什么都没能够看到。“所以我回到了故乡。”
“但是我还不想退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听得出他现在是真的感伤。“我是使徒,征战的使徒。我已经在杀戮和鲜血中浸泡了太久,太久,太久了。久到它们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的呼吸,我的生命,我的灵魂。而在和平的时代中,我完全无法忍受这种残缺。”
这是战场创伤后遗症的一种,有些能治,有些治不了。而那些治不了的老兵,往往会变成杀人犯甚至杀人狂。
“我能够忍受的时间上限是十天。”王真托着腮,随意地打量着眼前这群神色各异的各国代表。“不打些什么,不杀些什么,不战斗,不厮杀……我最多能够忍十天。而在十天之后……”他微微一笑。
他很希望会有人真的听进去了这些话,会有人准备大军,组织精锐。用最狠辣最恶毒的武器和计划来针对他。最好,直接来个覆盖数百公里的饱和式核弹轰炸——他甚至都愿意为此而换个居住地方,在深山老林甚至戈壁沙漠里落脚。
可惜,他目前还没读出这种美好的征兆。坐在他对面的四位代表噤若寒蝉,就和四只冻僵了又吓坏的小鹌鹑一样——至少他们只愿意摆出这幅模样。
软弱。
无聊。
虽然才过了一天不到,索然无趣的感觉却又一次缠上了他的心房。
“你们运气真好。”他向着坚厚的椅背轻轻一靠。“灾难即将爆发,而直到一切结束之前我大概都会是这个世界最坚定的守护者。当然,你们也可以赌我的推测是错误的,长青大厦只是一个巧合。而你们依旧活在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上。而到了那时……”
——这个世界最大的危机,就将是我的无聊。
——我真希望你们能够尝试尝试,用防患于未来的方式将这隐患处理一下。
对话到此为止。
没有明面上的优惠条件,也没有暗面里的利益交换——或许他们打算说,但王真懒得和他们玩这种没意思的过家家。
他们还能够拿出什么价呢?
财富?美人?荣誉?
追封自己祖上三十代,还是给自己立一个三公里高的巨神像?
太老套了,也太保守了。他们甚至做不到像是自己经历的某个科幻战场一样分封自己一颗星球随便自己怎么玩耍。也做不到像是某个奇幻世界一样把各族的美人,那些姬骑士,公主,圣女,女王什么的组团塞满自己的寝房——唯一能够指望他们的只有他们的愚蠢和盲目,真希望这两份自己最喜欢的特质在故乡上有足够多的人能够发扬光大。
但他们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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