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夫仔细替老太太诊过脉了,说老太太心脉涸涩,就是俗话被气得狠了,脉形如寒风枯叶,只怕是……。”采玉没把话说完,她知道姑娘懂她的意思,“妤姑娘带着欢姐儿回孙家了,大太太也给大老爷去有信儿。”
苏瑜瞳孔微缩,心中大愕,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珠帘被人撩起,一抹欣长的身影撩袍而入,见到床上的人儿眼中噙泪,眸色一寒,瞬间疾步榻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采玉被突然出现的王爷吓了大跳,又听苏瑜说,“是我外祖母,她恐怕不好了。”
自从父皇母后仙逝,宣祈的心中就没存下什么悲悯,惟一的悸动全落在苏瑜的身上。那个周老太太他印象中慈眉善目,可也不难看出她眼底沉敛的精明,到底是从前庇护过苏瑜的亲人,宣祈说,“好好的,是害了什么疾么?”
孙家私事,在宣祈面前是琐事,苏瑜不便详谈,只道:“我明日想过去看看。”
宣祈默了默,“我陪你去。”
袁嬷嬷回来知道了苏瑜的打算,坚决反对,也顾不得王爷在跟前,直言道:“姑娘,您还在月子里呢,这个时候是连风都不能敞的,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天气?再者你身上不干净,恶露未尽,讲究的人家是要避讳三舍的,您这样去了,孙家万一有个什么三灾八难,还不得全惯在你的头上?”
“说难听些,我总归是要送外祖母一程的,才不枉她疼我一场。”
说不通?袁嬷嬷求救的视线在王爷身上打了个转儿,终于是不敢开口指使王爷做什么,只叹道:“老太太本就疼您,她不会怪您的,只会心疼您,要是她知道你就这样去见她,她定会于心难安的。”
“嬷嬷不必再说了。”
袁嬷嬷好说歹说,都没能阻止苏瑜。
迫不得已,在苏瑜产子的第三日一早,袁嬷嬷将马车内部布置得连半丝风都吹不进,然后看着王爷抱着被大氅包裹严实的王妃走出王府进到车室,车门一扣,便与外界隔绝开来。
苏瑜其实已经没那么虚弱了,靠在宣祈怀里,苏瑜的眼帘淡淡的,仿佛看到许久许久以前,她幽幽开口,“当年我阿娘执意嫁与我阿爹,外祖母便与我阿娘生分了很久。可这生分也只是表面看着生分,实则苏家有什么事我外祖母一准早知道了。当初我决意离开沈家,娘家何氏占着门不让进留,是外祖母收留了我。虽然我住在梧桐山庄,可在庄里操持的人和事几乎都是外祖母安排的。或许在旁人眼里,我那些年过得很辛苦,其实不然,我过得很松,而这一切都是外祖母的慈爱。我曾说过等我足够强大了,要带着她一起游遍大唐山川,吃遍天下美食。可我们进了京之后,诸事牵绊,这承诺也便成了一纸空文,如今,只怕是……。”
宣祈默默地听着,或许怀中之人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这些话时,身体在微微发颤。他懂的,只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知道失去是什么意思。
“阿瑜,别怕,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怕?
她怕吗?
是的,她现在害怕!
将头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任由泪水将那温热的胸膛打湿。“阿祈,我想保护我在乎的每一个人,我不想失去他们,阿祈,我心里好难过,万一外祖母这次挺不过去,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明明可以规避那么多的问题,为什么她就没能考虑周全,让无辜的外祖母受此痛怆,危在旦夕?
重重负罪感像一屋一层透明的布,裹得苏瑜喘不过气来。
在窄小的车室里,苏瑜释放着她内底的恐惧和脆弱。
宣祈紧紧的拥着她,想让自己的温暖告诉她,她还有他。
在到达孙家不久,宣祈为她轻轻揩去了眼泪,并温柔的告诉她,“实在忍不住就哭吧,将来你若瞎了,我便是你的眼睛。”
苏瑜报以同样温柔的笑,沉默着紧了紧他的手。
宣祈重新将她裹严实了,抱着她小心冀冀走下马车。
早有人给孙家报信,此时孙学雍已在门口等候。看到宣祈抱着苏瑜走下马车,先是作了一揖,然后将二人请进府门。
“雍表哥,外祖母情况如何了?”
孙学雍本在前面带路,听得这话身体微斜,“今儿天快亮时醒过来了。”
孙学雍的情绪很低沉,苏瑜听出来了,只怕这老太太不好。她没在细问什么,一行三人到了瞳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