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德皇后——郭女王

郭女王，即文德郭皇后，字女王，曹魏王朝第一位皇后，祖籍安平广宗。郭女王的祖上世代为郡县长吏，父亲郭永在东汉末年官至南郡太守，谥号敬侯。母亲董氏，即堂阳君，生育了三男二女：长子郭浮，为高唐县令，次女郭昱，第三女即郭女王，其后还有二子弟弟郭都、郭成。

郭女王生于汉朝清明节前夕，出生就有异象，她年少聪慧过人，父亲郭永引以为奇，说道：“这孩子真是我家的女中王啊！”于是以“女王”作为她的字，女中之王，颇有大将风度，史书中仅用三字便将郭女王的非凡气度勾勒出来，“后有谋”。在三国乱世，一个“谋”字，有时足抵百万之兵。可惜黄巾起义时，父母兄弟均死于战乱，自己也由秋千架上的千金小姐沦落为铜鞮侯家的婢女，并且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中，郭女王和铜鞮侯之间有没有什么故事，史传中绝无记载，我们不得而知。

汉献帝晋封曹操为魏王，在此期间，郭女王被比她小三岁的曹丕纳为妾，不过单凭郭女王在30岁年纪，还被曹丕看中，带入东宫，郭女王就绝非一个简单女人。官兼五官中郎将与副丞相的曹丕，对她非常宠爱，时刻伴于身边，郭女王与曹丕情义相投，恩爱异常。可是时间一长，郭女王愁容渐生，曹丕不知何故，郭女王说：“妾出身寒微，自知不配伴君，今虽乐，恐难长久。”曹丕听后向郭女王立誓：”吾爱卿出自诚心，今生生死与共，永远如初，此台以为证。”这座殿台遂被后人称作永始台。

曹丕虽然被册封为世子，但是继承人的争夺战才刚刚开始，曹操非常宠爱幼子曹植，曹植才华横溢，为人放纵不羁，像极了青年时期的曹操。而曹丕生性阴沉，沉默寡言，不大讨曹操欢心，不过，曹丕很幸运，一方面他是长子，曹操真正的长子曹昂已经去世；另一方面他得到了贾诩、司马懿等许多老臣的支持，一些谋臣也提醒曹丕，一定要随时伪装自己，在父亲曹操面前要呈现出最优秀的一面。于是，坦率自然的曹植，逐渐被矫情虚伪的曹丕取代，而在曹丕制定各种争宠策略的时候，郭女王大都参与，并且总能够给曹丕提出最合适的建议，在曹丕看来，那些朝臣投靠自己多是在自己兄弟之间寻找最大的利益，唯独郭女王和自己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于是，等到曹操去世，曹丕继承魏王爵位，曹丕立刻册封郭女王为夫人。

曹丕为魏王太子时，郭女王的弟弟任曲周县吏，侵吞官府布匹，按律应于闹市处死曝尸，当时曹操驻谯县，曹丕留守邺城，掌管此案的人是魏郡西部都尉鲍勋，曹丕多次亲写书信，竭力恳请鲍勋私下赦免郭氏之弟，然而鲍勋不敢擅自释放，将案子全部写明上报，此事导致曹丕对鲍勋态度大变。曹丕继承王位，当时魏宫内制，正妻为王后，其下有夫人、昭仪、婕妤、容华、美人五等爵位。曹丕不立王后，册拜郭女王、甄氏为同为夫人，同年，曹丕登基为帝，定国都于洛阳，特封郭女王为贵嫔，甄氏仍为夫人，让其做妃子之首。

在曹操去世之前，曹丕最大的对手是曹植，郭女王最大的对手也是曹植，可是当曹丕继承王位之后，曹丕的对手就变成了蜀汉、东吴以及朝廷大臣，而郭女王的对手则变成了由太子妃升格成为王妃的甄宓了。甄宓的绝世才华如同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重情重义反衬出他的绝义无情，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建安才子，而是九五之尊，既然放弃了诗人情怀，又何妨冷酷到底。那时的曹丕身边有诸多年轻貌美的新宠充斥后宫，甄宓则被弃于邺城，若是换了郭女王，她或许会低调淡然，以温顺等待丈夫的回心转意，而甄宓的秉性心气却不容自己默默低头。当她以一纸诗文再次让曹丕联想起种种纠结之事，他恼怒了，因为原本文人的敏感，因为心底微微的自卑，郭女王情知，曹丕是爱甄宓的，往往最深爱的人，常常会被伤得最深。平心而论，在甄宓与曹丕的情爱纠缠中，郭女王并没有暗中使什么阴谋诡计，也正因如此，在后来曹丕的立嗣之事上，她非但没有从中作梗，反而力促曹睿为嫡，然而，情感纠纷总是有得意与失意，即便甄宓死于曹丕的绝情，郭女王依旧要背上世俗的骂名。

后宫之内，对于曹丕宠爱的妃子贵嫔，她均以礼相待，对骄纵者至多以言语弹压，在鸩杀了甄宓之后，曹丕性情大变，常因身边姬妾的点滴过错而雷霆暴怒，妃嫔侍婢动辄受罚，轻者忍受皮肉之苦，重者则有性命之忧。郭女王此时对后宫最大的恩泽，便在于她总想方设法为妃嫔们揽过，或极力掩饰，或代为请罪，或解释保全。因此，虽然她没有子嗣，又出身卑贱，但后宫嫔妃皆对其诚心拥戴。郭女王的低调识体，比当初的卞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本家外戚严以节律，时常有怒其不争的情感溢出。她的外甥孟武想纳妾，郭女王坚决制止，说：“如今适龄的女子少而男人多，应该让她们嫁给为国征战的将士。你们本已有妻，就应该与妻子和睦，不可以倚仗权势假借因由将她们娶来作妾。如果族人中有谁违反这规矩，我一定要给予重罚。”同时还经常敕戒郭表、孟武等人：“汉室那些外戚，极少有能保全自己的，都是由于骄奢糜费，对此不能不谨慎啊！”这话她警告的是自家外戚，说出的却是所有妻子的心声，男人似乎将三妻四妾，视作稀松平常之事，虽然对丈夫无法苛责，但她又何尝不想享受自私的爱情。成为皇后，郭女王再次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此时，自重自保是最重要的，她不像之前那样经常为曹丕出谋划策了，因为女人的谋略是柄双刃剑，丈夫夺位时，献计献策是巾帼不让须眉，丈夫称帝后，若继续谋划，便有后宫干政的嫌疑了。

朝廷提议立皇后之事，曹丕预备立郭氏为皇后，中郎栈潜上疏反对，他在奏书中说：“古代帝王们治理天下，不仅离不开文武百官的忠心辅佐，也离不开贤慧的后妃鼎力相助。能否处理好这二者的关系，可以说决定着一个王朝的兴衰存亡。故而远古时期黄帝迎娶西陵氏之女，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虞舜，都以贤明有德而著称，成为流芳千古的美谈。而夏桀-狼狈逃往南巢，其祸根正在于宠幸妹喜，不修朝政；商纣王以炮烙剖心等酷刑对待臣下，目的也不过是取悦于妲己的欢心。鉴于这些在历史上曾导致王朝废兴事业成败的经验教训，历来贤明的君主都格外慎重对待册立皇后这件大事，总是在世族豪门之家选择知书达礼的淑女来充任元妃，以统领六宫，虔敬地祭祀宗庙，暗修教化之功。《易经》中说‘家道正而天下定’，说的是由小到大、由内及外的道理。这正是先王们所规定的法规啊！齐桓公在葵丘接受爵位时，也特别申明，不能让妾成为妻子。可如今宫中这位宠妃，常常借着皇上的恩宠而越礼，与皇帝一同乘舆。如果陛下因爱而册立她为皇后，使身份微贱的人骤然富贵，位极人臣，那么我担心后世会出现众心不服，肆意轻慢，上面又无力控制的局面。朝廷礼法不攻自破，这样的乱子不是由上面引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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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女王亦上表辞谢：“妾身没有娥皇、女英下嫁虞舜的气节，又没有太姜、太任思齐的伦谊，实在不应勉强坐皇后这样的高位，担责正妻的重任。”曹丕不肯依从，仍执意要立郭女王为皇后。遂于是年九月重阳令节，在许昌册立郭女王为皇后，赏赐全国男子爵人二级，鳏夫、寡妇、残疾、年迈和贫苦难以生存的人，国家赐给粮食。

郭女王自入曹丕东宫，直到位登皇后，虽然身受异宠，内心却愈加温恭淑慎，供养曹丕的母亲卞太后，以孝道闻名，是时柴贵人也有宠，郭皇后对她教诫劝勉，因此六宫之内没有怨言，她生性节俭，不喜好铺张浪费的音乐宴会，并且常仰慕东汉明德皇后的为人。

曹丕率师东征，郭女王留守许昌永始台，当时大雨连降百余日，城楼多有倒塌损坏，有关的官员奏请皇后移居他处，郭女王拒绝说：“当年楚昭王出游，他的妻子贞姜留在渐台，长江汹涌而来的时候，使者接王后转移，但急切中忘了带上楚昭王的信符，贞姜坚持不走，以至于在洪水中丧生也在所不惜。如今皇上御驾远征，我在后方还没有遇到贞姜那样的危急情况，又何必要转移呢？”群臣闻言无话可说，再也不提请皇后迁居的话。

黄初六年，曹丕再次督师东征，大军开赴广陵郡，郭女王留守曹氏故里谯县的行宫。当时，郭表留守在行宫负责警卫工作，想要堵水捉鱼，皇后制止说：“这河水是通着运送军粮的河道的，你筑坝截水又需木材，自己的奴客不在眼前，只好私自挪用公家的竹木来筑水坝，如今你这位奉车都尉所缺少的东西，难道仅仅是鱼么？”

黄初七年，曹丕让郭女王效仿周朝王后，于洛阳北郊举行亲蚕仪，侍中韦诞撰《皇后亲蚕颂》记录了郭皇后举行亲蚕礼的盛况。是月，骠骑将军曹洪的门客犯法，曹洪本人因此被连累入狱，曹洪家富但生性吝啬，曹丕少年时曾向他借过钱，但被拒绝，曹丕因而怀恨在心，打算借此事要将曹洪处死。群臣前去求情，皆不能奏效，卞太后对郭女王说：“假如曹洪今天死，我明日便令皇帝废去皇后了。”于是郭女王痛哭着屡次请求曹丕赦免曹洪，才使曹洪以剥官削爵免于一死。

曹丕罹患重病，于洛阳嘉福殿驾崩，临终时，他将后宫中自淑媛、昭仪以下的所有姬妾，都遣归娘家另嫁，最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依旧是皇后郭女王。对于曹丕来说，只怕自己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智囊，是他的妻子，却未必是他的爱人，他爱过她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先时，因郭女王膝下无子，曹丕下诏令曹叡侍奉郭皇后，但曹叡因为自己母亲是被赐死而非善终，一直耿耿于怀。曹丕因曹叡心怀不满，意让自己早年的妾室徐姬，所生之子京兆王曹礼做继承人，曹叡不得已，开始勤谨侍奉郭皇后，每天早晚都去向皇后问候起居，郭女王也因自己未有子息，对他疼爱有加。但曹丕始终对曹叡不满意，一直不以曹叡为嗣，直到曹丕病危临终，曹叡才被确立为太子。

曹丕驾崩，曹叡继位后，尊郭女王为皇太后，因她居住的宫殿名永安宫，遂称她为“永安宫太后”。曹叡下诏封郭表为安阳亭侯，继而又晋爵为乡侯，增加食邑连同以前所有的共五百户，还封他为中垒将军，封他的儿子郭详为骑都尉；同年，曹叡追谥郭后的父亲郭永为安阳乡敬侯，母亲董氏为都乡君，又提升郭表为昭德将军，加金章紫绶，赐位特进。郭表的次子郭训也被任命为骑都尉。后来郭女王的姐姐郭昱去世，曹叡想予以厚葬，为其修建祠堂祭祀，郭女王知道了制止道：“自汉末天下大乱以来，许多王侯公卿的陵墓被人盗掘了，其主要原因大都在于厚葬，今安葬亡人最好以文帝首阳陵的薄葬为法。”

青龙三年，郭女王在许昌宫驾崩，时年五十岁，谥曰文德皇后。曹叡所作的《文德皇后哀策》记载郭女王的梓宫是在二月壬申启殡，从许昌迁葬到洛阳。郭女王逝世时，朝廷还是依当年文帝终制，在首阳陵涧西为她营造陵墓，三月十一日，她被葬在首阳西陵。

据《魏略》记载，郭女王曾向文帝进谗，文帝遂将甄氏赐死，并无大殓，且使尸体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曹叡继位后为生母甄氏报仇，遂将郭女王破孩致死，且令殡葬如当初甄氏死状的事。而在时期相近的西晋，人们则认为郭女王和曹叡的关系良好，并因为曹叡对待郭女王言行甚谨，而视他为孝顺母后的典范。《开元占经》里简略提到郭女王之死，说她当时没有任何疾病，忽然驾崩，这可能是曹叡杀死郭女王流言的由来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