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廊坊,时近正午,烈日高悬,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付牢头解开衣领,在额头上抹了把汗。
巷子口开着一间茶坊,坊中人声鼎沸,透过四开的大门便看到不少人打着赤膊,此处靠近秦淮水道,远离闹市街道脏乱,被炙热的阳光烘烤之下散发出刺鼻的酸腐之气,这里正是金陵底层人居住的所在,来往者皆是瓦匠、木匠、扛大包的,靠卖力气挣钱,虽然喝不起好茶,但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又能解渴去热,实在是闲歇时最佳的避暑地方。
付牢头眼神在茶坊门前一溜而过,快步走入巷子深处,再往里走便是寻常百姓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巷子中见不到一人。
付牢头之前已来过数次,但每次还是紧张兮兮的。
在他太爷爷那辈便有了暗探身份,只是金陵承平日久,从没有什么人联络过他,连他也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当秦戈与胡德义两人找到他时,在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提着小心在巷子里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一直走到某户人家的后墙才停下来,眼睛在石砖上逡巡着。
这附近的房子破败窘迫,院墙往往年久失修,墙体剥落使得石砖裸露在外。他的目光停了下来,伸手在一块砖头上摩挲,两指抠在边缘缓缓加力,将那块砖头缓缓抠了出来托在掌中,左右则快速伸入怀中,将那封信塞到洞中,随后又将砖头塞了回去。
右手指甲在砖上狠狠划了两道,划出了一个大大的“x”字。
他仔细端详片刻,又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动静,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快步走出了巷子。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悦宾楼是甜水坊为数不多的像个样子的酒楼,装修气派用料考究,两层的楼高在一片低矮的瓦房中如鹤立鸡群宣示着身份的尊贵,甜水坊的居民们若是能在悦宾楼中吃一顿饭,足够吹一个月的牛皮。
付牢头经过门前,也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后脚步匆匆快速走远。
悦宾楼的二楼雅间内,张回透过半开的窗户死死盯着茶坊后的那条巷子,一名高大的年轻人和齐全儿站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角度可将罗廊坊尽收眼底,大大小小的巷子如蛛网一般勾连交织。
张回沉吟道:“青堪,去准备吧。”
那名高大的锦衣卫拱手道:“遵命。”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齐全儿静静地站在张回的身后,张回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紧张?”
齐全儿保持着那副恭谨的态度:“小的十一岁动手杀人,那之后就不晓得什么是紧张了。”
张回道:“听上去很厉害。”
齐全儿的语气很平淡:“不止听上去。”
“你很自信,”张回转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和自信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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