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屠龙

第三十章 悬权而动

沌阳北接曲阳岭,这一夜,斗战打破了荒郊的死寂,数万人滚烫的鲜血将个黑夜煮成沸腾。嘚嘚的铁蹄、隆隆的战车、铮铮的金鼓……

海天龙战血玄黄,寥寥明月白如霜。

曲阳岭前凑了五十匹肥马,老虞丘冷着脸带了小刘钟,二人同引轻骑下山。

老少催鞭突进,山行三里,已到沌阳北郊。

沌阳北,有万人万马枕藉。骨肉才腐,臭不可闻;东行又三里,借星火,远见军阵错落,旗帜绵延不绝。

流星瘦马打了个来回,告知虞丘清楚,对面是两样颜色:

一白龙旗,一青蟒旗。

那蟒旗,一如曲阳岭上谢景山旗号。

东军发迹于东南会稽郡,其色尚青;晋室司马家以“金德”自欺欺人,王室尚白:

不是历阳军的谯王家将,更还是谁?

小刘钟打了个尖厉的口哨,五十骑飞鞭而出,奔腾如虎。平地里杀出这一彪鬼魅,敌兵见而心惊;可这五十余众刚刚接阵,忽然却拨马又走。

白龙麾盖之下,一佝偻将军,正让那沉重甲胄压得直不起鸡胸狗腰。那历阳将军,遥望五十骑的滚滚马尘,轻拈着嘴边两撇鼠尾般的胡须。

此人原是韩延,本是历阳军帐里一名小小的刀笔幕僚。

军主司马休之给儿子谯王殿下增兵时,他偶然攀龙附凤;而今官拜四品,军中高升了率善中郎将之职。

在江夏,历阳军吃了白直军的大瘪,司马休之教刘裕夺去五营兵权。虽如此,休之也得了江夏三城十四县,失人存地,本想依旧依旧了;其子谯王不肯。

闻知谢琰堵了汉南,刘寄奴如今进退失据;故此这位文思殿下,想要趁机找回场子。

历阳军勒兵三万渡江,大部扑去了沌阳城。此时韩延将军坚守在军阵后方——沿途村坞百姓,此前已教东军烧杀掠夺干净,韩将军吃不饱油水,方才还在懊恼。

一见这彪没头苍蝇般的北府轻骑,韩延又望之大喜。

此行财运虽然走低,遇上敌寡我众,过去弄点子军功人头总是好的。

一声令下,历阳大兵拔旗而进,朝着轻骑的烟尘杀向曲阳岭来。

岭上伏击谢景山时,刘钟违令独进,到此还在少年负气,放开缰绳,当先飞骋在骑队最前方。只是虞丘进孤单断后,连三回首——

确认历阳军追击与否。老泥鳅手挥吴钩,示意众骑放心与自己拉开距离。

夜已深了,虞丘进一袭单薄旧甲,白发萧疏。打两下哆嗦,捂着肚肠突发个寒噤;玉鞍之上,虞丘莫名苦笑,挽着老马缰绳,回想开了自己的一生……

漏转三更,曲阳岭上,片刻杀声大震,火光四起。这喊杀声远远惊动了沌阳内外,无数东军和历阳军的营队自东向西朝山岭狂奔而来;百蝗落草,万蚁溃堤!!

厮杀,无止的厮杀。俄而万众突然停了手,一匹黑马冲进所有人的眼眸。

黑马。

一马,一汉。

两口刀。

他胯下的黑马疾驰如电,扫过远古旷野,把喧腾的黑夜踏成粉碎。

他从万众眼前掠过。

东军士,历阳卒,北府兵,人人看到那一匹马两把刀,马在怒吼,他逆着月光,刀锋烂漫如霞。那马,那刀,已在南朝北国间遍传令名;人人识得他是谁。

这面如平湖的男儿,破阵于万众之中,霜刃挂紫雷,铁蹄搅红浪。他双眸淡漠而澄澈,直至血满襟袍依然。

北府兵,历阳卒,东军士,他们在乱世中蝇苟而活;戈矛成山林,玄甲曜霜雪,他却在乱阵里刀枪不入,呼啸而前。他入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就是他;那一刻莫论敌我,岭头上许多人,都想当个替他打番的小兵——

伴他刀前,随他马后。

陪他斩断人间善恶,鞭笞天下不平。

檀道济蓦地停了大斧。

道济想,这家伙,怎么也不像个统兵结阵的大将,他倒像个双刀独行、纵横四海的侠子。

什么赫赫战功,不过是耿耿恩仇的锦上添花罢了。

东军、历阳,各路军马聚集曲阳岭前,把个野山围的水泄不通。北府兵收拢军阵,两相对圆。那位率善中郎将,韩延骑一匹花斑马出阵,左右六员历阳名将雁翅般排开。环顾东、历合兵,军容盛大,两万余甲摩肩擦踵,煞气腾腾。韩将军摇鞭得意,挺直鸡胸,收紧狗肚,往阵前大骂道:

“叛贼刘裕,江夏哗变,今日竟敢鼠窜汉南!”

刘裕大怒,拨开左右枭将拦架,横刀放马,独个儿驰来山下挑战。虎目精光四射,见敌阵里有一将悄悄搭了暗箭,刘寄奴脚踏三十石宝胎弓,将弦子踹成满月一般;举足便放,那将佐连人带甲被钉在地上。

瞋目敌兵,万众谁人敢动!韩延缩回阵后,举鞭朝诸将甩去,历阳一将抹不开颜面,强行跃马来迎;马头刚出军阵,又让刘寄奴一箭射死。

北府将军方才入阵,双刀之下,万众已然丧胆;今时两羽射死二将,双刀不动,历阳、东军的弓手们也哆嗦着控不开筋弦。韩延狂呼乱箭招呼,这边弓手弦未拉圆,铁鳞骓快,那边刘裕勒马便跑回千步,横竖近不得他身。

万羽落地,激起千寻土。飞尘中,黑马穿沙又来。刘寄奴久坐中军,手痒太久,这一场杀,逞尽少年意气,抖擞虎将精神。敌将护卫韩延麾盖,夹攻刘裕,四人团团围住他鞍辔。刘寄奴旁若无人,刀法不乱,马尘、驹影罩体,舞成雪练一般。

刘裕只要韩延脑袋,不屑跟阿猫阿狗争衡。看历阳四将抵挡不住,那韩延半生谨慎,疾呼身边校尉抡圆了敲那金鼓,麾盖底下,卫兵越聚越多,团成个铁甲似的王八盖子。

北府将军不敢恋战,看斩首艰难,拖刀便走。四将领兵紧追不舍,刘寄奴鞍上回首,引弓连三空放,小卒们唬得都停了步——四将却仍不知死,撵刘裕马尾猛催缰绳。

挂刀鞍前,刘寄奴从马侧再次取下宝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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