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钱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瑞文很快就遭遇了后续的一连串麻烦。
从医院离开后,他特地绕到了红日市区,在“逾示你的下场”找到了店主老哈桑。
“一件红色遗产?”
老哈桑正忙着擦拭柜台后的瓶瓶罐罐。在嵌入宿主的身体之前,许多遗产都要住在装满黄色营养液的玻璃容器里。
“你可真是走运到了家。红色遗产在大部分时候都意味着麻烦。强大的力量总是与麻烦相随。”
“干侦探这行的,只要还活着就是幸运的象征不是吗?”瑞文自我调侃了一句。
“言归正传,您对它的价值欣赏到什么地步?”
“这件东西老哈桑不收。”
老哈桑直截了当地泼了瑞文一盆冷水。
“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这话怎么说?”
“唉,老哈桑说句难听的话,你不知道这行水深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瑞文追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手上这件遗产,可能已经在暗巷流过好几手了。这种用来杀人的遗产在奥贝伦暗巷有专门的圈子,这些遗产被一些疯子买走,别的疯子杀了他们,好的自己用,不满意的又拿回去卖,尤其是仅此一件的孤品,背后隐藏着许许多多的仇家。”
听到暗巷,瑞文的后颈不由得一阵发毛。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一个地表人不知道位于城郊和郊区交界处上,那条吃人的特里平斯环巷。
“老哈桑在地表的帮派混过,是过来人。一旦把这种东西拿去交易,你的名字也会被列在那些俗称‘死亡名单’的名录里,‘她’从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一旦被其他狠角色知道,前几位宿主的账,可能会有人算到你头上来。以后,你可能就再也当不回正常人了。”
“她是谁?”
“世界上最美最可怕的女人之一。祈祷你永远不会坠入她的温柔乡中吧。”
“......谢谢提醒。”
瑞文暗中捏了一把汗,不甘心地追问道:
“那,就没有其他的脱手方法了吗?”
“让老哈桑想想......有,但是要看机缘。基于这件东西的噱头或历史价值,你可以把它当成文物或收藏品交易,那是另外一个圈子,属于中上流社会,也刚好能终结这件杀人遗产的循环。不过,那也可能是另一个疯狂循环的开始。”
老哈桑随意地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好几串号码,越过柜台推给了瑞文。
“你可以打给这些人碰碰运气。他们是遗产收藏家,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们的名字,这是需要保密的。”
“非常感谢,哈桑先生!”
接下来的几个晨昏,瑞文把所有的电话号码全都给拨了个遍。
接电话的人总是非常不耐烦,其中一个电话那边的声音他甚至压根听不懂,就像一坨黏糊糊的烂泥在咕嘟咕嘟。
铃!
瑞文的心跳加快了节奏。
这是他手头上的最后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旅馆前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怎么还有旅馆的电话号码?!瑞文不禁乍舌。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下了电话。一个低沉而略显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名年逾三十的男士。
“你好。”
这句短语带着肯定的声调,听起来不大像是接电话的疑问句,反而像是打招呼。
然而,就在瑞文感觉事情开始有那么一丝希望时候,电话却忽然被挂了。
“啧,该死!”
瑞文放下生锈的电话听筒,迎向了门口的喋喋不休。
那是他的第二个麻烦,门外的一大群黑色鸟儿。
“呱!呱!呱!呱!呱!呱!”
它们是从“血雾连环杀手”事件中幸存下来的一部分风魔鸟,似乎全都属于同一个族群。
尽管没有了“耳蜗里的金丝雀”,但它们似乎还认金这个“鸟宝宝”,每天晨昏准时落在门口大叫。幸运的是,这些猛禽并非烈日生物,正午会回到巢穴里,在睡觉的时候姑且还能图个安宁。
问题在于,它们吃肉,排泄物臭烘烘的,连多罗莉丝太太都时不时从隔壁的小花窗内冒出头来抱怨两句。它们的背上有个骷髅头形状的斑纹,每天开门,就只能看见一大群骷髅头在黑色的羽毛间挤来挤去。
“如果再让我发现它们在门口的台阶上留下任何东西,你就给我滚出去!”
瑞文没好气地指着大鸟,冲着在厨房内忙碌的金吼道。
金抛下锅子里煮着的东西,忙不迭地出来赶鸟,把它们全都给请到了树梢上。
“对,对,对不起,瑞文先生!”
他的脑门低到了地上,似乎真的害怕被赶出家门。
“锅子里炖的是什么?”瑞文揉了揉太阳穴,指向欢快跳跃的煮锅锅盖。
“唔,焦麦烩饭,我加了些煮稠的牛奶和白蘑菇。”
“蘑菇哪来的?”
“厨房窗沿上长的。我认得它们,是无毒的品种。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南面的森林边上,那些枯死的火松树干上经常长这样的白蘑菇。”
瑞文转过头去,看见了生长在屋檐和换气夹层下的一层层白蘑菇。
“嗯。能吃就行,省钱最好。”
如果说这段时间内有什么事情让人感到欣慰,那就是金这小伙子出人意料的精湛厨艺。他甚至能把干硬难嚼的焦麦做成味道不错的菜肴,这对自己来说可是一大惊喜。要知道,自己做饭可比下馆子要便宜得多。
这几天,瑞文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金的身体状况。他害怕小伙子某天会像那八名工人一样突然口吐血雾。所幸,几天下来,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为小伙子垫付了五百烈洋,治好了他的耳朵。为了补足这个窟窿,两人开始搜集起了关于亨特的信息,试图寻找出这家伙的所在地。
一个星期过去,他们几乎一无所获。
亨特的个人信息非常难找,这主要得怪自己极其有限的信息渠道。奥贝伦地表的治安系统非常松散,虽然有治安官,走的却是一套非常诡异的“铁律”程序,非常不好惹,这让他们几乎不可能从官方手中收集情报。
走民间途径是另外一条路,南部街区有着形形色色的晨昏侦探和全日制侦探,各种信息网络和交易渠道。问题在于,所有这些情报都需要花钱购买,回报根本无法填补支出。
根据仅有的调查收获,亨特给雇员们购买的是一份20年限的一万烈洋雇主受益人保险,每年供保500烈洋,在所有劳工安全保险中属于最低位的一档。
500烈洋省着点花,抵得上瑞文自己一到两周的生活费,也足够上市区的餐馆去吃餐好的。
让人头疼的是,亨特这家伙几乎没在地表留下任何可循的交易记录,这让他的经济状况变得完全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