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骰子,八个面,却没一个面是确定的!
瑞文盯着骰子不停变换的八个面,看得出神。
奇怪的是,他感觉那骰子的点数某种程度上受自己的意志所控。
当他脑海中无意识地闪过“8”,他所看的那一面就变成“8”,闪过“6”,就变成“6”。那些他没注意到的面一直在乱变,但当他转移注意之后立刻老实了下来。
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想法正在被这枚骰子操纵......
“这都是双向的。”
宝琪女士看穿了瑞文的想法。
“我们都是缸中之脑,住在名为头骨的鱼缸里,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个人意念,是否真的属于自己。脑部中枢血流减少能使人感到紧张或疲倦,反之能让人轻松愉悦。我们身体上每一根血管,每一条肌肉都能支配我们的思考,而我们也能支配它们,搬起巨石,对抗敌人。”
瑞文没有把目光从骰子上移开。
“那它呢?它是在被我支配,还是在支配我?”
“我们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宝琪女士幽幽道:
“不过,我从它的内部听见了一点声音,相当微弱。那是一种从内部轻叩的声音,就像敲门一样。”
咚咚咚咚!
“命运”和“敲门”两个字眼在瑞文的脑海中勾起了一首无声之乐,那是梦境世界里的音乐,是“自己”在中学音乐课的时候听过无数遍的《命运交响曲》。
停!他暂时不太想把梦境世界的所有细节告诉宝琪女士,最好能等到双方更加互信彼此的时候!
他迅速把脑海中的《命运交响曲》按停,抛到脑后,放空思绪,开始发问。
“您知道那是谁在敲门吗?”他故意用了较为拟人的说法。
“上位存在。”宝琪女士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
“甚至是更高层次的存在。那声音或许不含恶意,但依旧让我寒毛倒竖!”
“你所前往的梦境世界就像是一座桥梁,而你带回来的物品则象征了你在桥上的身份,你在那个世界中的身份。”
“那,我的身份具体是什么?”
“很难说清。你甚至都不是桥上的人,也不是桥下的人,也不是漂浮其上的人,但绝非与其毫无关系的人。”
不走在桥上,不身处桥下,也不是居高临下地俯瞰它,那我究竟是在哪啊?
瑞文被搞得一头雾水。
“不用着急。”宝琪女士抿了一口茶,嫌淡,又添了些砂糖进去,拿起小纸勺轻轻搅拌。
“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弄清你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您是对的。”瑞文耸了耸肩。
“来日方长,我最近摊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关于梦境世界的事情先这样吧,他心想。之后的机会的确不少,细水长流,慢慢再说。
他礼貌地收回了八面骰,拿起纸皮做的茶杯,往里面加了一些糖粉,不动声色地抓起桌上的小点心往嘴里填。他实在是饿坏了,压根无暇管顾梦者之屋内的食物究竟能不能填饱肚子。
在轻松的茶会气氛之中,瑞文说起了这些天的遭遇。
“......在诺达利亚旅馆的地下,我遇到了一群缝合了许多张脸皮的怪人,说是叫做无皮者。”
他拿出了那颗皮纽扣。
“这是我在其中一人脑后发现的。它似乎被用于缝合脸皮和意识。您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
宝琪女士低下头,仔细地聆听着那颗皮纽扣里发出的“声音”。
袜子在她脚百无聊赖地边走来走去,拨拉她的裙摆玩。猫须忽然一动,露出了嘴里的尖牙。
“袜子都对它表示出了敌意。”宝琪女士笑道。
“它来自一种名叫‘皮虫’的地下生物,接近嘴唇部分的皮肤,我能听见那生物微微的磨牙声。”
“这种生物居住在地下600米深的地方,接近虚海和摩斯港口城,是当地受欢迎的食材之一,炖和煎各有各的吃头。猫科动物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的气味会干扰它们的嗅觉。”
“这是‘灰衣天使’研发出的遗产,就和‘镇定的智者一样’。它的作用的确是把皮肤缝在一起,并保持它们的活性。在神秘学意义上,这些皮肤依旧是原主的一部分。”
“灰衣天使,对,就是这个名字!赫伯特先生提到过‘灰衣天使’这个组织!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灰衣天使’的成分比较复杂,其中牵扯到的势力包括奥贝伦大学的学者阶级,以及奥贝伦暗巷里的帮派势力。这个组织成立的初衷是拓展地下医学产业链,因为限酒令让酒水链的未来变得不再稳定。”
暗巷内的各个家族帮派掌握着不同的产业脉络,高利贷和遗产倒卖是其中最浅显的部分。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几乎和每一家大公司,每一股掌权势力都脱不开干系。“当心暗巷的眼”是一句能很好形容这种状况的俚语,这并不是在提醒对方别招惹暗巷的讨债人,打手或高层,而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动了商业巨鳄的奶酪!
“现在他们打算召唤独立存在。”瑞文说道。
“这和医疗产业链有什么关系吗?”
“我能想到两种可能。”宝琪女士又加了一勺糖。
“其一是某个帮派的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挤压,或者受到了其他家族的挑衅,试图从地下召唤独立存在,和祂们订立契约,获得祂们那不可估量的巨大力量。”
“其二,是这个组织内部真的渗透了某种异教势力。”
“新神,您之前说过的新神,有没有可能是祂的崇拜者们?”瑞文立刻作出了猜想。
“或许,但无法肯定。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作证。”
宝琪女士将手伸向装着金黄色玛格丽特烤饼的纸盘,却发现盘子早就空了。
“抱歉,我太饿了!”瑞文尴尬地把皮纽扣收回了衣袋,心中默默给这玩意起了个名字:“无皮者的无用之物”。
他可不需要把别人的脸皮缝到自己的脸上,这东西对他来说真没什么作用。
梦者之屋紫色的天空让人相当放松。瑞文喝着茶,数着爬在小爱丽丝手指缝间的蚂蚁,决定详细问问“绯红侦探”这个人。
“宝琪女士,关于米涅瓦爵士,您有了解吗?”他斟酌了片刻,补充道:
“他说,他对我有好感。”
“他这个人一直都这么任性乖戾。他这么说,就必然不会讨厌你。”宝琪女士摸了摸装奶油可可球的盘子,同样空空如也。
“抱歉!”瑞文又重复了一遍。
“您知道这位米涅瓦爵士的过去吗?我觉得我之后可能要和他常打交道。”
“对了,他说他自己是一名导演。”
“他的确是。”宝琪女士点了点头。
“他拍了很多电影。不过,也许是因为题材问题,也许是因为奥贝伦影业本就式微的缘故,他没一部电影是赚钱的。”
“呃......”果然是个烂片导演!瑞文心想。
“拍一部电影应该要不少钱吧?”
“他有别的生财途径。”宝琪女士说。
“他的收入来源主要是赏金。你应该能注意到,报纸和侦探公司布告上刊登的悬赏令经常更新,几乎从没出现过囤积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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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接的悬赏绝大多数都被他给扫空了,一次能给他带来数十万烈洋的收入。他用这些钱拍电影,收集珍贵的藏品,钱用得差不多了就再清一波悬赏令,继续拍电影。”
“他就是这么个随性的人,在上位者中算是个异类。”
老实说,远距离操控血液的能力真挺适合当赏金猎人的,瑞文腹诽道。
最直接的办法,隔空让猎物脑溢血,心脏超负荷,或者干脆一根血矛从脖子里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