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怕的想法让瑞文一个哆嗦。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副身体是否属于自己。这问题自从与黑夜的尸骸接触的那天起就一直像梦魇般盘绕在自己的脑海中。
万一自己也是被随便塞进这具尸体中的一个意识呢?万一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只是错乱的人群中的一员呢?
“卡梅隆。”他在心中叹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两个男的扔去雪莉的事务所,让她看着,我待会归纳一份书面上的推论给她,然后回来喝点茶。给我看看你笔记上记的东西。”
助手把门关上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低头看向了左臂。
“说点什么。我想你也猜到发生什么了。”
毛孔中慢慢渗出了血珠:
我想你也知道,只有最孤独的人会向自己的手臂求助。
“我知道。”瑞文从床头柜上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硷水结饼干嚼了起来,转移注意。
“这也在你所谓命运的轨迹之中吗?”
是的。
“那你能大发慈悲地告诉我一下,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切,这不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吗?瑞文拉开窗,盘坐在床上,嗅闻着家家户户正午饭的气味。附属街区的人们显然还没从长草音乐会繁华热闹的尾韵中脱离,一扇窗户后有悠扬的萨克斯风声传出。人们烹饪着塞馅火鸡派、吉利丁沙拉、黄油面包布丁、萝卜杂菜汤。在经济萧条,地下作物进口减少的时日中,这类把多样毫不相干的食材混在一起,便宜而简单的杂烩菜肴尤受欢迎。
不仅是食物,人们的思想和灵魂现在都有混杂成一锅粥的倾向。他苦笑着想道,如果这是“永恒的永恒”搞的鬼,自己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应对之法。
如果哪天出现一群口吐人言的火鸡和嗷嗷叫的文明人就有意思了。
“导演,我知道目前我的表现相对不尽人意,有时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瑞文用无望的口吻自我调侃道:
“能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保护我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吗?”
自己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在自己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一直拉着自己,不让“永恒的永恒”有机会趁虚而入。
在眼皮即将变得沉重前,他戴上了那副绘制着符文的护目镜。在房间里缓慢地巡视了起来。这是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的一种相对被动的自保方法:一旦察觉到不确定来源的异常能量波动,就立刻调动下位仪式的力量定位排除。
在确认房间并无异常后,他把走廊和楼下也看了一遍。多罗莉丝婆婆全身都被污浊的黑色暗流包裹着,自己也一样,每一个曾经接触过异咒和遗产的人皆是如此。
让他惊讶的是刚进屋的卡梅隆。
他的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颜色都没有。
这人到底怎么活的,瑞文不禁再度暗想。
就算身上一件遗产都没有,就算一点神秘学靠边的东西都不沾,活在这个充满污浊和异常的世界上本身就不可能一尘不染。
可这人却真的,在这座弥漫着一阵暗淡黑雾的长屋之中,没有染上哪怕一点黑色。
“瑞文,不早了。这里我看着就行。趁着这段还算悠闲的时间,早点休息吧。”
助手的微笑在任何时候都不曾改变过。
瑞文在床沿上摘下护目镜,按照惯例打开了那台电视机。
屏幕闪烁了好几下,飘动着泛黄的斑点。
然后,在一阵吱吱的杂音中,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粗糙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