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钟后,那要命的嗡鸣声竟戛然而止。
芙劳费劲地支起身体,她的双眼依旧疼痛浮肿,牙齿纷纷在牙床中摇晃,仿佛随时会掉出口腔。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看见了倒卧遍地的行人,以及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缓慢行来的数道背光黑影。
他们的眼中没有神采,行走姿态摇摇晃晃。
就像一具具“木偶”,没有提线的“木偶”。
跟在他们之后的一人有着轮廓鲜明的鹰钩鼻,金边眼镜,西装革履,金袖扣在袖口处闪着光芒。一件漆黑外袍罩在西装外套之外。
他高举着双手,手指以夸张的幅度抽动着,仿佛这一群“木偶”的操控者,说不出的滑稽,说不出的诡异。
袖口之下,一大团“极度渴血的线虫”正疯狂蠕动着。
在距离古怪的木偶和操偶师队列数米处,数名黑袍人紧随其后。队伍安静地前行着,仿佛对烈日之下的厄难视若无睹。
在从满脸是血的芙劳身边经过时,她认出了那名古怪“操偶师”的脸。
“汉克先生......怎么是你?”
那名操偶师正是人称“妙手名医”,在红日市区开设私人诊所的医生汉克。他的诊所自从5月下旬那次广场暴动之后就再也没有开门,许多人都以为他不幸死在了某名暴徒的手下。
在他身后,是左侧头顶斑秃,额顶处还留有一长道手术疤痕的铁路工头费尼斯先生。两个多月前,一根铁条曾从他的左下脸颊刺入大脑,从这道疤痕处穿出。这处可怕的伤口后来引发了一系列风波。
随着汉克先生双手放下,“木偶”们全都停了下来,呆站在原地。
“芙劳小姐。”汉克先生停下了脚步,叫出了芙劳的名字,他的语气仿佛一名严肃的圣母教徒。
“你怎么看待神明?”
“我......我......”芙劳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摸到了一脸鲜血。
就在刚才,就在她向神明许下“拯救自己”的愿望之后,就真的得救了。
那会是巧合吗?
汉克先生动了动手指,一名“木偶”摇晃着走上前来,伸出双手,覆上了她的脸。
“等等,你,你们要干什么?”
“伊啊-伊啊......”
“木偶”以含糊的声线开口念诵......
数秒钟后,干燥的双手挪开,芙劳惊奇地发现那种折磨人的鼓胀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牙齿牢固地镶嵌在牙床中,脸上的血迹全都不见了!
“这是......您是?”她瞪大眼睛,抬头看着汉克先生。
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不清的遗产、异语和其他邪门事物,但她至今还从未亲眼见识过它们的神奇之处,至少,从未以这么近的距离。
“就在刚才,神明见证了一切。”汉克先生以一种略为夸张的语气开口道:
“我们是信徒,芙劳小姐。”
“漆黑编织者的信徒。”
“漆黑......编织者?”芙劳缓慢地重复起了这个名号。
除了“溶解圣母”外,她从没真正了解过任何一位“神明”的名号。
但是,一个事实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就在刚才,“神明”救了她的命!
“芙劳小姐,你愿意相信神明吗?”汉克先生追问道。
“我......”
芙劳听不清自己做出了些什么回答。
她只看见,汉克医生和身披黑袍的众信徒们同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笑容背后,并没有虔诚。
............
半小时后,收尸队的黑色小卡车播放着音乐,突突突地驶到了现场。
收尸人贝塔前脚刚收到瑞文的求援电话,后脚就接到了一连串的报告——危险已经解除,上百具尸体等着他们去清理。
“他们对收尸人的态度越来越糟糕了。”贝塔把一颗黄色糖球塞进口中,向自己的鬼魂前辈曼苏尔抱怨道。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作为收尸人忙碌奔波那么多年,最终,声誉竟然会因为几辆和自己毫无关联的冰淇淋车而严重下滑。
就因为同样是车,就因为同样播放音乐,就因为它们给人带来的不是死亡信号,而是甜蜜、幼稚、凉丝丝的欢乐。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可比性吗?她至今想不通。
“别怨天尤人,姑娘。收尸人长久如此脑子容易出毛病,听我的准没错。”鬼魂曼苏尔抚摸着头颅上的胡须,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