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触须用血矛扎入地面,发狂地劈砍着它们,十下,二十下!
直到它们尽数断裂,直到那怪物的身上什么都不剩下。
凝结于半空的血液忽然失去了力气,如骤雨般瓢泼落下。
哗!
终于,阻碍自己的事物被在眼前尽数清除!瑞文浑身鲜血淋漓,那对被他舍弃两次的畸形翅膀再度从后颈摇摇晃晃地生长出来,扑的一声展开,羽毛散落一地。
扫清障碍的瑞文抬头看向烈日,放声大笑起来。
“天杀的!”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的死亡不属于你!”
他的枪膛内还藏着最后一颗子弹,这是最美最轻松的一种死法。
他也可以用血刃贯穿咽喉,或将自己切成两半。
正如阿卜杜拉亲王所说的那样——
“你们只是在不同的死法中进行着愉快的挑选。”
被砍掉触须的怪物蠕动着,缩进了阴影中,不住低吼,却再也无力从影子里爬出来。阳光越来越猛烈,黑血落到地面,滋滋冒起了白烟。
一轮烈阳自无物中缓缓降落,悬在了奥贝伦上空。
阳光倾泻在焦黑的麦穗上,从一颗光点,迅速扩张为巨大的光柱。
瑞文站在烈日之下,身影背着光,咧开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将枪口对准太阳穴,仿佛一名为这幕预演了无数次的国王。
“再见了,天杀的太阳!”他说道,食指快乐地扣下了扳机——
砰!
枪口深处传出了空洞而阴森的低吼。这是第六颗子弹,这是第六下枪响。
“咿!!!!!”
尖锐的啼鸣声响彻空旷麦田。
某种漆黑的事物连同子弹一起喷薄而出,直直贯穿了他的头颅。
狂喜之中,他听见了身躯倒地的声音,听见了血液凝固的声音。
随后,是他的最后一下心跳。
滴!滴!滴!
滴----
............
威奇托街,101号。
玛丽蹲在屋顶上,忽然竖起耳朵,猫须剧烈颤抖了几下。
忽然,“砰!”的巨响让她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厨房内,麦金托什身上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爆裂。
“啊!”
金立刻捂住胸口,沾了满手鲜血。
一颗血点正从衣物上缓慢晕开,他却并没有感觉到死亡,只有一阵诡异的灼烫和滋滋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颤抖着将手伸进衣领内部,取出了一片焦黑的金属。
那是一块严重变形的黄铜片,上面篆刻的奇特标记微微震动,冒出一阵奇异的黑烟后,快速黯淡下去。
他的锁骨正是被这块串在项链上的黄铜片炸伤的。
“呃,真是危险.....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它是哪来的?嗯......”
咕嘟作响的炉灶旁,这名红发老实人陷入了沉思。
............
日升街145号。
露米亚夫人和麦姬在餐桌前愉快地享用着炖小羊肉,前者下意识地制止了麦姬双手合十的动作。
“宝贝,听好,此后这间房子里将不再有宗教。神明都是虚伪的,邪恶的,祂们只会为人带来不幸。噢,如果我不听信神的谗言,我们也许就不会失去你的哥哥奥斯卡。”
麦姬松开双手,低下了头,用叉子戳起了盘子里的青豌豆。
“祂们都是......邪恶的吗?”
她的记忆中,似乎有一段与神明同行的经历,近在眼前,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细节。
门铃突然响了。
“是谁?”露米亚夫人整理头发和衣领,亲自去开门:
“我不会再让任何传教组织玷污我的家和我的女儿......”
门外站着一名中年人,西装革履,有着很长的鹰钩鼻,金袖扣闪闪发光。
“汉克医生,是您啊!”露米亚夫人认出了来人。她曾在这名“妙手名医”的诊所里治过头痛。
“我以为您出事了呢,您的诊所关闭了一个多月!”
“是的,尊敬的夫人。”汉克先生清了清嗓子:
“而那是因为我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我有些事想谈谈,和您的小女儿......”
............
焦麦田再度回归宁静,摇晃的麦秆遮住了尸体,蚂蚱欢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光柱依旧在扩散,天空正逐渐由炽红化为白炽,正午的烈日即将降临大地。
一道黑影小心地从谷仓后方的载货小卡车里爬了出去,在接触阳光的瞬间冒出可怕的黑烟,滋滋作响。祂的身躯挣扎着,艰难地钻过麦秆,爬到了尸体旁边。
随后,自尸体的嘴巴钻了进去。
“咕嘟......咕嘟......”
......
尸体忽然睁开了深蓝色的眼睛。
烈日之下,一道漆黑人影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拍了拍衣摆,一摇一晃地消失于谷仓内部。
他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永不消失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