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不禁失笑。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在这一天干过的一大堆蠢事。
如果稍微细看,应该能从按键的排布顺序等细节看出这不是自己的手机,但“过去的自己”是个电子设备白痴,压根分辨不出这些。
原来只是误会一场。
“问题在于,这聊天软件的记录又是谁清除的?林心吗?”瑞文注意到了被删得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
就只有她可能黑进自己的社交账号。
“这几天我完全没登过这个账号,刚才也没这么叮嘱过她,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嘶......”瑞文迅速想到了答案。
只可能是自己的私人账号又被什么玩意盯上了。
“各位游客请注意......”
他的眼前忽然一黑。
没时间继续细想,他开始了坠落。
............
“唔......”
瑞文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祂”的尸体想必已然完全停止了机能运作。
但,他的思维反而稍稍清晰了一些。
“我,我怎么了?”
他问自己,却在别处“听”见了声音,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嘘......安静下来,不要把自己弄坏了。你现在非常脆弱。”
那是一阵能让任何男人鼻头一酸的空灵女声。
瑞文感觉自己的知觉正逐步被衔接到另外一套感官之上,他逐渐能听见了,随后,有了视觉。
——“自己”残存的部分躺在一双轻盈的手心中,只有半颗胡桃大小,肉红色团块外层包覆着一层肥皂泡般的薄膜,不住颤动着。
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它们是黑色的,泛着夜晚的波澜。
画报中的红衣女郎笑了起来。瑞文注意到,她还只有半个身子,少女般幼嫩的胸脯镶嵌在成熟女性的肌肉和骨架之间,绽放着力量之美。
毫无疑问,她被按照自己最深沉的欲望和恐惧所创造。
“不要害怕。”
“她”开口道,像母亲对待刚睡醒的孩子。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教导她,瑞文心想。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知道......你是谁吗?”他用意识询问道,随即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对“她”太难。
就连他自己都没法下定论。
“我是你。”
“她”回答道,像羽毛一样。
“我是超越了你的你。”
说完,她将手指探向胸脯以下的皮肉,慢慢地翻开了它,露出了一根刚被塑造完毕的肋骨,薄膜和心脏在其中跃动着。
“这也许能让你轻松一些。”
话音刚落,“她”像折断一支花朵的茎叶一般把肋骨给轻轻折了下来。它在指尖迅速开始了变形,把半颗胡桃仁大小的肉团包裹在内,形成坚韧的外壳。“她”把两者结合而成的东西重新塞回了胸膛内部。
“好了,现在我能带着你移动了。遗憾的是,你的全部残余只够塑造出我的一半。”
“抱歉。”瑞文在“她”的胸膛中微微蠕动道:
“那另一半你打算怎么办?”
“别担心,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她”在荒地上慢慢地滚动了起来,黑发在地面勾勒出不同的优美线条。若非身体只有一半,她的动作便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少女。
“唔,你的皮肤很快就会给磨坏的。”瑞文提醒道:
“你没有腿,也没有衣服。”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她”在无边无际的星穹下继续移动着,乐悠悠地朝着巨塔的方向前行。
“你给自己想好名字了吗?”瑞文询问道。
“我不觉得我应当给你命名,那更像是对你存在的框限。”
“娜克特。”
聪明的“女人”立刻回答道:
“我从你的思想中读出了相似的字眼,猫儿们也很喜欢。”
“猫儿?”
“我在独处的时候邂逅了一群迷路的猫儿。他们不常出现,没法在这个地方维持形体,对我的情况爱莫能助,但这算不上遗憾。”
“不会是乌萨的猫吧?”
“应该是。他们的眼里有着智慧生物的光芒。”
那些迷失在异星的乌萨教皇军?
瑞文想起了小区楼下那只老是和自己碰头的大黑猫。
“你知道吗?他们非常擅长数学和哲学,在艺术方面也颇有想法。有的时候,我们会就一些奇怪的命题谈论很久,我很少能说赢他们。”
“你......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我很高兴你愿意赞美你自己。”娜克特的上半身滚过一片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终于停了下来。
“我累了。”她说。
“好好休息一下。”瑞文用意识说道。感觉告诉他,他们只往前挪动了不到十米,而通天高塔远在彼方。
透过女人明亮的视线,他开始在附近搜索起来。荒土肯定不能用来构建她剩余的身躯,他想找到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唔......之前透过宝琪女士的捕梦网观看这里的时候,荒地上全是雪白的晨昏花,可现在却一点都没剩下。
“有的时候,办法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娜克特轻松道,闭上了眼睛,双手捧在了微微隆起的胸前:
“嘘,歇息的时候最好全身心放松,尤其是在时间还很多的时候。”
“我......可能没剩下多少时间了。”瑞文用意识嘟囔道。
他们总不能在这里等待晨昏花从地面长出来吧?
静静地,他和自己的造物躺在原地。呼吸声让空无的世界显得不再孤独,她仿佛在替代从这个世界上缺位的其他万物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娜克特睁开了眼睛。
“办法来了。”
“哪儿?”瑞文在她体内蠕动起来,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一颗细小的流星拖着尾巴,正朝着荒地直直坠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