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娜克特用双臂攀住塔身,抖动羽毛,昂起头颅,向苍白的丝茧发问。
“你必须要自己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祂俯首,摇头,在王座上晃动着身上的无数种生灵特征,像蛇一般扭曲身形。
一袭鲜红摇曳在层叠赘生之下,与漆黑的发丝交映,交织。
“我曾经是很多人。”
“贪婪的女王,虚伪的圣灵,灾祸的船长,嫉妒的女巫,痛苦的科学家......”
“她们都是我,也都将会成为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娜克特不解地扑扇着睫毛。
这也许是她自诞生以来第一次产生困惑。祂在自己的眼中是个无解的谜题,是一连串歪七扭八的问号,是自己被创造出来后,第一个看不透,不理解的存在。
但,世界上并不存在无解的事物。世间万物都有解法,祂必然也包含在内!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张开羽翼,好奇地飞上前去,试图将祂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你的形态看起来这么复杂?”
“这也是你需要亲自找到的答案。”
祂拒绝回答。
“你已经来到了这里,你在这里的使命完成了,我会使用祂的力量,替祂兑现祂的承诺。”
“别害怕,去踏上属于你的旅途吧。当你尝尽我的一切,你也将成为真正的‘神明’。”
娜克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祂许诺给我的是自由,而非成为神明。”
“我理应在完成使命后得到自由。”
“你当然是自由的。”
祂露出疲乏的微笑,抬起遍布赘生的右掌,触向丝之王座的扶手。
“可正因你是自由的,我才能预知到你那不受束缚的未来和过去。”
下一瞬间,无数条漆黑的影蛇自祂交织的发尾溢出,冲出茧房,沿着塔身流淌而下,朝娜克特扑去!
“自由会让你作出与我完全相同的选择。你将看清人间,你将回到这里,你将会对下一个人说出同一番话。”
“除非......”
娜克特没能听清祂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不解的惊叫声。她的身躯被黑影裹挟,如同一颗漆黑的流星般逆飞,坠向悬于深空中心的月盘,在触及大气的前一瞬间消失无踪。
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团留在了她消失的地方,末端连接着一只不断抽搐的手掌,卡在了巨塔的缝隙里,无垠的深空正中。
那是她在这片时空中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
“嘶......”
瑞文在手机上聆听着另一个“自己”的供述,眉头紧紧皱起。
“娜克特和‘恐怖大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恐怖大王’把她给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连娜克特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到第三世界去?还有谁能够对付那家伙?”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是彻底琢磨不透命运究竟该如何发展下去了。
夜市喧闹,到处皆是油烟滚滚,眉开眼笑。瑞文头大地走上街头,给自己来了把油滋滋的烤串,边吃边想,边想边吃。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中最为真实的享受之一。香是真的香,烫是真的烫。
没人来抓自己了,这算是齐格飞先生对自己救命之恩的报答。只要自己不闹事,估计就不会再惹来什么麻烦。
在终局将至之际,他居然给自己偷得了半日清闲!
“心,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林心和卡梅隆依旧在逃,而自己不得不和祂们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避免被麻烦给波及。
军方对自己采取冷处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过那些真正的怪物!
‘没了。’林心回答。
“没了?”
‘全都没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动静。他们似乎放弃了追捕。’
教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祂们?
瑞文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下一瞬间,他的右膝窝忽然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
“汪!”
一条穿着系带背心的黑色大狼狗从身后给了他一记头槌!
“芬里尔!怎么是你?”
瑞文揉了揉胸口,回头看向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的狗,后者趴在地上,友善地摇晃起了尾巴。
“是教授派你来找我的吗?得亏你能认出我来......等等,你好像是靠闻味道的。”
瑞文摸了摸自己斑驳可怖的脸颊,俯身搓了搓芬里尔的耳朵。
还好,教授这回貌似没打算把自己赶尽杀绝,至少对方派过来的只是一条普通大狗,而非独立存在哈希斯穆......
“......?”
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目光看进芬里尔的双眼。
两团令人不安的火焰在那双眼睛深处纠缠,跳跃于血红与钴蓝之间!
“嘶......”瑞文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他曾经想过独立存在披着一层狗皮外衣的可能性,却又觉得那不太现实。
现在看来,事实很有可能正是如此!
芬里尔人畜无害地晃着尾巴,汪叫一声,不急不躁,等待着瑞文的回应。
这究竟算“先礼”,还是“后兵”?瑞文暗忖。
唔......只要不再被骗进潜意识空间,教授应该就动不了自己。对方亲口说过,那是他唯一的胜算。
在那种情况下,对方再编织一层谎言的几率有多大?
“......好吧,我跟你走,但是有个前提,你决不能动我的同伴,不然我跟你拼命,我认真的!”
瑞文将烤串几口撸光,在手中偷偷凝聚出一小条“无形之锋”,试探对方的反应。
芬里尔抽动了几下鼻头,没有过激动作,算是默认。瑞文回头看向远处的小电子车,导演在边上抽烟,双目深深看进繁华夜景,一头黑发让他看起来仿佛本就是夜色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瑞文兀自耸了耸肩。他没想到,这次陪伴自己到最后的居然会是这家伙。
“出发吧,带路。”
他最后望了一眼导演,没去叫他,暗自摸了摸裤袋。那把没子弹的左轮手枪还静静躺在里面。
奥斯卡颁奖礼暂时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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