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座高山,就足以无数像是段明宇那样的人,拿着自身去填路。
边缘之人放下某种罪责,然后牺牲自己就说是李八巧指使,甚至随意攀附明镜的人,裴焕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到时他唯一的办法反而成了拖,拖到下一个月,拖到明镜盈光。
依靠着明镜洗涮明镜之人的冤屈,然而即便那时,也有可能众口铄金,积重难返。
说到底,明镜之人身后有明镜,石心姬身后就没有大树吗?
当场面彻底化为纯粹的力量对撞时,最先被碾碎的那个事物,反而是最末节的他裴焕本人。
‘速战’是他唯一胜利的方法,从他开始试图蚍蜉撼大树开始便是如此,但对眼前这个异星灵却不一定。
如果修铭惜身,裴焕则有很大可能功亏一篑。
他们都明白继续下去,面对的会是什么事物。
这其中还有激进,与激进了但不够激进的做法。
那就是他们目标究竟在放到多远,从场面上看,见好就收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裴焕妄图一查到底,但他现在无法透过迷雾,加之他是明镜的人。
就案件本身而言,石心姬已然是那个可以产生的最大交代。至于她的身后之人,也许要徐徐图之,甚至不能引起对方警惕。
不过想到此地,裴焕却更加不懂修铭的目的。
这里有一二三。
一,是彻底的投降,追求一切关系的重新弥合,盛景依旧。
二,是将石心姬的罪责,在‘人证‘上也坐实,确定一个输家。盛景有损,但终有可期。
三,是将石心姬也当成工具,追求完全还原的真相,追求对可能是至上之人的幕后人定罪。
此时他们的行为到底是判案,还是叛城?都会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而这既可能让一切前功尽弃,让所有的当事人都身处危险,也让这端盛景很可能彻底消失。
那时的这里很可能成为一个战场,所谓的浮华自然会被第一个撕碎。
如果他们输了,菁水楼大抵也就不在了,菁华坊整体沦为某种消失的落坊,也并无可能。
裴焕害怕修铭选择一,希望修铭选择二,对于三......
他的答案就有些不够用了。
对于他一个明镜的人来说。
在俨然已经失去程序正义的情况下,再可能失去结果的正义。
这就更变得像一个赌局,而他不喜欢赌。
无论输赢,都让他难以开心。
裴焕突然抬起头,因为他鼻子上落了一片黑灰。
光烬之尘?
它不是无实物凭依吗?
哦,是天花上的木灰。
裴焕揉开手中的灰尘,其中夹杂的一粒光好像炸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这是幻觉吗?
骤然间他身体一怔,我明白了。
明镜溺光,光尽无物。
是什么区别了明镜之人,说到底来还是不惜身。
既然他们是五名城唯一的律法行路人群体,就要始终走在路上,而无论是否抵达终点。
毕竟有时连终点本身,也是假的。
但自己与镜光,终归已经描绘了一条路。
裴焕得到了一份新的答案,而这份答案足够他使用很久了。
得到镜光‘授意’的裴焕,几乎一下子有了决断。
他早就想的很清楚,与他对垒的人也是自己。
现在决出了胜负,他的一二三,自然一下子明晰了。
一,他会与修铭决裂,哪怕是以自身的失败告终。
二,他会短暂配合修铭,但依然不会放弃对真相的求索,只是将其划分阶段实施。
三,他会成为一个赌徒,赌上一切,哪怕万事皆休。
他是明镜的人,明镜的人至少要照清楚自己的内心,才能言去映照他人。
在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的桎梏下,裴焕自问从未真正的偏向一方。
因为他有一份心中的正义,哪怕是它有一些主观,但在这座城里已经足够用了。
更因为此时的正义,本来就有答案。
它就在终点,走过去就能拿到。
......
修铭在想什么?
裴焕没有心思猜,客人们也不会在意无声的‘苦主’。
不过既然他停了下来,也许到了自己这个刚刚过气的台上角,重新推动事情发展的时候。
裴焕抬起脚,直直地向着石心姬走了过去。
已经给了她时间,既然她不愿主动交代,那么他出于堂官的身份也该提出一些问题。
她若是诡辩,那么我便摆出这不可辩驳的证据,并且不断寻出其中的蹊跷。
她若是一力担下,也一定要写下一份自白书,即便是推诿的因果链条也有其存在的价值。
或许从她说法里面,才能找到她身后那个人的真面目。
那么...接下来,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智斗!
若是输了~我将裴焕倒过来写!
站在自身长处,裴焕内心充满斗志。而石心姬的脸上,也在看向这边适时的出现惶恐表情。
放心,即使你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作为行为规矩的一名堂官。也不会用私刑查案,我们先聊一聊,我有的是耐心。
裴焕挂出和善的微笑,想要扮弱势使石心姬自大的放下警惕。
忽然。
他的耳边擦过一道清风,强烈的危机感,使他本能的侧过身子。
一道模糊的银色身影,拉着长长的流苏银丝从他的面前一闪而逝。
还好他不是目标,裴焕松下一口气,仿佛从鬼门关逛了一圈。
等会!
他不是目标,谁是目标?!
裴焕仓皇的转过头来,石心姬被高高的举起。准确来说,是被掐住了脖子。
那道身影的银丝缓缓下落,像是一把收起来的伞。
裴焕目瞪口呆,那位不是修铭的女伴吗?
还有现在不是该智斗吗?怎么还动上了手?
石心姬死死扒着掐住她脖颈的手,喘息挣扎地说道:“你...又到底是谁?”
石心姬问出很多人想问的问题。
这个恐怖的女人,她怎么这么快?她怎么敢当着五名的面出手?
还为什么那个李八巧,她会留下这么多的麻烦!
石心姬不仅有点难以呼吸,还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憋屈。
明明是......很完美的计划......
“我?平康坊施娟儿。”娟儿平淡地解释道。
石心姬喘息着,表情中却出现短暂的愕然,她说不出话来。
“没听过?无所谓,总之我忍你很久了。”
然后娟儿空着的那只手捏成拳头,对石心姬的小腹打出平淡地又稳重的一拳。
一瞬间,石心姬在空中弓成了虾形,厚重华丽的衣物似乎一下子被她汗水浸湿。
石心姬面如金纸,似乎完全没有呼吸。
“住...住手......”
裴焕呆呆地跌坐到地上,他主审的嫌疑人,当着无数客人面前,被一拳打成气若游丝的样子。
这是私刑啊?
程序正义?他裴焕哪里配有这种东西~
裴焕后悔了,他应该再等一等啊。
何必提前把自己架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