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化身的巨人,只说了一个十,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静静地等待,巨人却只是张开了如同深渊的嘴巴,而他身上的星痕反而更加暗淡了起来。
修铭打破了寂静,毕竟他不是一人而来。
他问向段宏:“未来在一片热熵中升腾,编织幻梦的材料无法耐受趋于临界的温度。
好消息是,除了少部分人,大部分的人不会察觉到终点的靠近,真正的大毁灭会一个无法预知的时刻终结掉一切。
坏消息是,当我们看到结局时,说明它是某种客观的存在,无法被并不真正处在这个时序的我们更改。
盛景的梦,最后还是沉没了。
这样的未来,你能接受吗?”
段宏眼神在巨人与修铭身上跳转一下。“我不接受,可重点不是我。你与他接受吗?
另外我也很好奇,为何他一句话都说不全,我们却各自在心升起了自认为的正确答案。
这不是他对我们的...干涉吗?”
“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这许是夜色的阴谋,厌光者的谎言。
即使真的如他所说,终末之光升腾了整个时空,为何升腾之后的光里,不能存在更亲和与光的新五名城?
他是敌人,我为何要相信他?”段宏的目光坚决。
修铭迟疑一阵子,没有否认这种可能。
消逝本身也有被解构的特质,所以即使概率再低,段宏的说法也有发生的可能。
但从理性上推断,当整个时空都升腾之后,即使之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虚无,那么新诞生的某种信息场中也难存在相关“人”的信息。
所以修铭本性上也不愿否认这种可能,为了使话题继续,修铭回应了段宏一个技术性相关的问题。
“如你所见,我们只是看到他便知道了答案。
你甚至认为他可能会撒谎,但是归根结底,语言也是人与人、人与物互动的一种方式。
五感失其一,高阶生灵的尚且可以用通感的方式,用其他感官暂时欺骗意识尚且没有失去的那个感知。
我们看见了他,便知道这些信息,是因为在我们五感生效之前,他的存在以一种超脱五感的方式进入了我们的意识中。
事实上,五感尽管是五名城的基石,可这不妨碍五感是一种低效的人与物的互动方式。
如果是十七蝉,真的是我们认知上的夜色本质,那么他必然可以超越五感,因为构成我们的成分里也有夜色。
他不需要说话,他也不必表演这样的垂死姿态,而我们看到的,也不会是真正的夜色本质。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层相。
你明白这一切,却依然质疑。
无非是不愿意承认,他无法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说到底,棋盘本身不在意棋局的胜负,只有棋子在意。”
“这并不矛盾,只能呈现一部分真相,只愿呈现一部分真相。两者之间几乎没有壁垒,谎言是否只是一种主观意义上的判断?
十七蝉可以发声,已经让其有这种主观的能力。
我们所见,终究是被他筛选过的相,所以他凭什么不能撒谎?”
修铭颔首,颇为意味深长道:
“所以重点是,“他”是否成立,他是否有这个基础性的主观。现在,我们看清了局势,却依旧看不清“他”。
而人心之惘,本该如此,从这一点说,“他”成立。”
“唉~证伪还是比证实简单一些。”段宏突然叹了一口气。
“没错,即使他已经在我们面前,可继续追寻其本质,我相信我们会从更多的方面得到“他”不成立的证据。
因为我们离得远,才能将“他”当做一个整体,靠得太近就只能看见各自的影子了。
十七蝉或许真实存在,但生死的概念,对他是天然的伪命题。
夜色蜷缩,最后一夜之后,是超脱我们认知的永夜或是永明,我们羁套其的一切缰绳都已失效。
甚至是我们认知中的存在本身,因为那一刻起,解构的终点将成为我们一切存在过、浮沉过的天堑。
你、我、他,都将无法在之后存在。”修铭一直看着巨人身上那些内爆的洞,他已经明白下一步是走进巨人的身体内,也是走入夜色本身。
“所以你接受了。”段宏失望地说道。
“我不知道。”修铭自信地回答道。
“不知道的外面呢?”段宏追问。
修铭沉默了一会,想着该如何描述自身的想法。
段宏忽然若有所思说:“回到序列本身?”
修铭眼前一亮。“对,这一次是倒着走!”
“没错,这里是终点,那这里就是最后一步。
可我们不是正常跋涉到这里的,要想获悉全貌,就得倒行补上、或者合上我们不知道的足迹。
十的上一个数字的是九,我们要数出九来,就能进入了你我之前未见的跳过时序。
可是我们需要怎样才能回到九?而且踏回去一步,十之后呢?
毁灭是否无法改变?向着过去的路,还有意义吗?”段宏墨水沸腾,追着问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修铭带头一步,自信说道:
“跳进去,走走看才知道。”
转瞬间,他便不见了踪影。
段宏最后看了一眼,四面八方压住夜色巨人的白色房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也跃入了夜色巨人的深渊中。
回头路?回的却不是自身的头,那么这到底是往前,还是往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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