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梧桐山庄,名副其实,隔着高门楼都能看到里头的梧桐树。皮青如翠,叶缺如花,时节原因,顶层梢部已经有了一层黄。入秋了,已经准备落叶的梧桐总算等到了那只久不归家的凤。
进了家门,先一步出来迎接的是与人间坦诚相见的巫奚明尊宋秋,或者在周从燕这里,花千树这个名字更上口。
与周从燕对面相遇之时,花千树连接老教主凤中天的礼都顾不上了。
宿离陪着凤中天往里去找在后头扫地的李勉,周从燕到底是不敢置信,拉着花千树问:“你真是明尊?”她虽只与这人有几面之缘,但也不至于不记得这张脸是谁的,哪怕是换了副全然不同的扮相。
花千树是赶巧撞到了刀尖上,避无可避只能坦诚承认。
周从燕好一番哑口之后,又说:“你也在骗佟哥?”
花千树一时无言,脸上无甚波澜但眼中却闪过了一瞬间的冽意,只因短暂且无痕所以并未被对面的人发觉。
周从燕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内心的自言自语,再有动作之时只是抬手拍了拍花千树的胳膊说:“放心吧,我先替你瞒着。”
花千树两眼一动,对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很是诧异。
周从燕的想法是,一个宿离就已经刺激杨臻屠了神女峰一遍,再来一个花千树,还不知道杨臻会做出什么来,再者她即将接手巫奚教,明尊又是巫奚教的左手,她总不能上来就先把自己的左手掰断。
两人一起往里走,周从燕还有话要说:“不过你这副模样倒真是挺惹眼的,出门打扮打扮也好。”
花千树笑得含蓄:“能有若佟惹眼?”
周从燕心道当然没有,不过却没说出来,反是道:“我说的是你这颗新奇的红痣……”走了几步之后她又说:“之前倒是听说过,不过见是头一回见。”
“生来如此,我也只能坦然接受罢了。”花千树说。
“我听佟哥说,宿先生认识一个眉心点血的人,是不是你啊?”周从燕问。
花千树换步微滞,紧跟在周从燕身后盯着这道倩影的后心,异常平静地说:“是。”
周从燕回头看他:“真的?那之前雇嵬名岘去刺杀闻太师的人也是你咯?”
“对。”花千树笑。
周从燕大概也是没想到花千树会这么坦白,不禁又大了几分胆:“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跟闻太师有仇的不是宿先生吗?”
“教主不忍心,我不过是想替他出一口气罢了。”花千树说。
周从燕小叹一口气,眼下她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地揪问宿离身上的事,只好委婉了些说:“到此为止了吧?”两年前搞过那么一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她也是猜着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做什么了。
花千树还是含蓄地笑:“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完全进了山庄之后,周从燕才发现里头是另外一副模样。从外头看就是一座头顶盖着梧桐叶雨的小庄子,里头矮一层的色调却是一片橘红,而且橘红还不是花植的颜色,而是乌桕、鸡爪槭之类的秋红树木相错栽种而成。
里头的廊台阶栏都是竹管搭的,总的看来好像跟宿离从前那座南竹林里的房子差不多,虽然长得不像,但气质却有些相似。
“小姑娘,”院深处有个干净齐整的素衣老人朝她招手,“过来过来。”老人打扮得清亮,一张老脸更是堂堂脱俗。
周从燕走近了些看清老人的长相之时不禁咋舌,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得长成什么模样才能积淀出这般让凡人望尘莫及的神韵?杨臻那样?还是镇原侯世子那样?
老人身旁还站着凤中天和宿离,老人似乎还在与他们两人笑谈着什么。
老人拉过周从燕来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一番后问:“你真的想接手巫奚教吗?”
周从燕眼巴巴地看着他,这个老仙人并未笑得多么明显,和风细雨的姿态让她觉得有些和蔼,和蔼之外又有那么一丝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因为并不明显所以便表现为了三分底蕴般的清冷。她一辈子都少见这样的人,一时丢了言语的能力,只得模样老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