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在府里待这么久,你都……”
陈三石试探地问道。
荣滟秋没好气地说道:“我打不过她,不过好在,她除了摆着张臭脸,倒也没有出手伤人,否则的话就要调大军,请武圣来围剿了。”
“辛苦师姐,我去这就回去看看,千寻!”
陈三石把溪溪交给孙璃,然后骑上马就火速进城。
来到陈府外,看起来一切和往常没有区别。
“呀,老爷回来了!”
司琴墨画出来迎接。
陈三石递了个眼神。
司琴心领神会,小声道:“就在卧房。”
“嗯。”
陈三石下马进院子,还没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里面的两股气。
其中一人,体内有着浓郁的灵气,其程度不比皇帝老儿弱多少,还真是……不速之客。
“吱呀。”
他推开门。
只见。
充满着花香的房间内,顾心兰在做着女红,而床榻上,则是另有一名黑衣女子盘膝而坐。
这女子,黛眉似翠羽,肌肤若脂玉,桃花娇靥衬,金丝绕鬓饰,黑绡飘舞浓似墨,珠翠高簪光辉洒,好似天上仙子,却又规模端庄,仙容难描,威严难画。
再仔细看,她的眉眼之间和顾心兰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整体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注意到有人进来,她缓缓睁开双眸,黝黑深邃的瞳孔中,蕴藏着居高临下的威压。
“呀,石哥儿回来了?”
顾心兰放下手里的活计起来迎接。
简单寒暄过后,陈三石直入正题:“兰姐儿,这位姑娘是?”
“陈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女子的黑袍之上绣着金边,绛唇微张,声若九霄而落,如同瑶宫之音:“陈大人才在三州耍完威风,令朕损兵折将丢失国土,这就忘了?”
朕?
陈三石重新审视此人。
女子没有看他,淡淡道:“朕姓沈,名归荑。”
“原来是庆国的皇帝陛下。”
陈三石颔首发问:“就是不知道你跑来一个盛臣的家里,是何缘故?”
“你怀里搂着的人,本名沈虞枝,是……”
女帝顿了下,“朕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伱……”
陈三石看看女帝,又看看怀里的兰姐儿,消化其中的信息,最后得出有些难以相信的结论:“庆国的皇帝,是我的小姨子?”
“小姨子?”
女帝黛眉微蹙,显然不理解:“此言何意?”
“石哥儿,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顾心兰解释道:“那时候我还小,要是传出去,会给咱们一家惹来杀身之祸的。”
“我知道。”
陈三石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个乡野猎户,连功名都考不上的秀才。”
女帝的语气中带着轻蔑,也带着愠怒:“居然花七两银子,买来大庆长公主当童养媳,像是奴婢一样伺候你。”
“归荑!”
顾心兰不高兴了。
她指责道:“我家石哥儿现在怎么说也是伯爵了,这些年打仗有多厉害,你自己再清楚不过吧?还有什么好挑的?!
“当初要不是爹看我可怜凑银子把我买下来,我现在指不定死在哪座青楼里了。
“至于你说的伺候人……
“陈家当时又不是大家大户,女子哪里有不帮着分担的道理?
“你看现在,不是都好起来了吗?”
闻言,女帝眉梢微动,朝着姐姐投去眼神,似乎在提醒什么。
“你这丫头,我都答应不去城门接人,还没给足你这位‘皇帝陛下’面子呀?”
顾心兰说道:“还不赶紧喊姐夫?”
“阿姐,你……”
女帝有些无奈。
她堂堂一国之君,在这名女子面前也是发不出脾气来,最后,只能幽叹道:“他终究是凡夫俗子。”
“归荑,你这架子可是越来越大。”
顾心兰不悦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生气了。”
“罢了,木已成舟,朕也没什么可说的。”
大庆女帝起身,离开卧房。
“兰姐儿。”
陈三石这才问道:“事到如今,总归是没什么好瞒的了吧?”
“嗯,石哥儿你先坐。”
顾心兰扶着夫君坐下,又沏了杯茶:“石哥儿,你应该知道‘质子’吧?”
陈三石点头。
“当年,我的父亲,就是从庆国派来的质子,庆、盛两国互换质子,以此结好互市,共同抵御蛮族。”
顾心兰轻声细语地讲述道:“庆国和盛国不同,愿意出去当质子的皇子,会被视作立功,当时我父王基本上已经定下皇储,准备在大盛境内待上几年以后,就回去接手监国。
“结果……
“当时皇爷爷忽然病死,我的三叔上位。
“之后,三叔又陷害父王,把父王卷入盛国皇子的争端之中,按了个谋逆的罪名,要致我们一家人于死地。
“那一桩大案,盛国死了很多大臣,流放的人也数不清。
“当时只能救走一个人,我就让妹妹走了,自己运气也不算差,用一名顾姓大臣的假身份保住性命,只是流放,没有杀头。
“再然后,石哥儿……
“应该就知道了。”
党争一直都有,十年八年来个大清洗,很正常。
这些事情,陈三石还真的不知道。
他调侃道:“这么说,我还是真是捡了个便宜?”
“石哥儿,你还取笑我?”
顾心兰娇嗔道:“我反正是看明白,皇室没什么好的,当个普通人也不错,而且咱家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皇室……”
陈三石回忆着紫薇山上的种种。
确实如此。
一旦成为皇室,父子、兄弟也要反目成仇。
老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有一点是真的,他很孤独,没有朋友。
这点。
从总是跟自己聊往事就能看出来。
“然后呢?”
陈三石问道:“你妹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他问这话。
实际上是好奇女帝体内的灵气。
据他所知。
女帝消失多年。
直到两年前的夺门之变,一举大功告成。
“当年……”
顾心兰仔细回忆着:“她跟着族里的前辈逃走,连庆国境内都回不去,只能四处躲藏伺机而动,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天涯海角。
陈三石寻思着。
他这个小姨子,只怕也是一名修仙者。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能成为一国之君。
“咦?”
“渡河呢??”
该聊的聊得差不多,陈三石才猛地想起来,好像把自己儿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呀,我也不记得了。”
顾心兰回头一看摇篮,早就不见踪影:“今个儿只顾着你回来,再加上归荑也在聊事情,就忘记了。”
“……”
陈三石【寻踪匿迹】和【观气术】全开,在家里找起儿子,一路来到后院,才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落在藤椅上,安静地睡着了。
边上。
是一袭黑袍的女帝,伸出腥红蔻丹轻轻放在他的身上,灵光流转,旋即有些失望地喃喃道:“又一个凡夫俗子。”
“庆帝陛下。”
陈三石喊来司琴抱走渡河,试探道:“怎么喊谁都凡夫俗子?”
这家伙,好像根本没有掩饰自己修仙的意思。
“你倒也不算。”
女帝面无表情地说道:“孙象宗的弟子,可以走以武入道的路子。”
“妹妹。”
陈三石在她面前坐下,问道:“你大老远来这么一趟,除了跟你姐姐相认,可还有别的事情?”
如果只是相认。
完全没有必要等到他回来。
堂堂皇帝陛下潜入敌国境内,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毕竟,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修仙者。
对于“妹妹”这个称呼,女帝有明显抵触,但也没有否认,只要她还认自己的姐姐,眼前的男人确实就是名义上的姐夫。
“你倒是明白。”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姐的丈夫:“我要带她走,出于对阿姐的尊重,才等到你回来通知你一声。
“你说什么?”
陈三石直视着对方的眸子:“就算你想回庆国,你姐姐也不一定愿意吧?”
“她说了不算。”
女帝冷冷道:“陈三石,你还不知道吧,凉州马上就要生灵涂炭。”
“你说清楚。”
陈三石思来想去,也只能联想到一件事情可能会造成“生灵涂炭”这么大的后果。
罗天山脉!
犹记得。
他当年初来凉州,第一次进山打猎,就看到冲天而起的黑玄之气,再加上各种各样受到感染异变的毒兽,寻仙楼的人称之为煞气。
一切早就在酝酿。
而且四师兄还说,师父也在处理此事。
只是严重到这种程度么……
生灵涂炭。
“还不算太笨。”
女帝悠悠道:“朕无法预料到接下来走向会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跟着你留在此地,总归是不安全。”
“山脉里面,究竟有什么?”
陈三石询问:“凉州兵力充足,光是武圣就有好几位,真的处理不了?”
“有胆子,就自己去看吧。”
女帝没有明说,扔下这句话后,便是不再谈论此事。
“看,我自然是要看的。”
陈三石本来也会进山猎兽,外加上砍伐鬼脉木。
他脑子里考虑这件事情的同时,也没忘记让司琴他们去准备饭菜。
离家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要聚一聚的。
只是女帝不和众人打交道,待在兰姐儿的房间里面不吃不喝,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次日。
陈三石脑子里想着罗天山脉里的事情,人却必须要先去一趟军营,回来之后,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耽误。
扩营已经完成大半,人数差不多凑够,都是从各地卫所挤出来的兵马,只需要经过操练之后就可以用,但是还没有正式划分编制,需要等到武将们也抽调过来之后。
目前他的手底下加上玄甲军,有四千多人,但名义上还不算是洪泽营,仍旧是预备营。
包括严长卿、路书华、谢思述、白庭芝等人。
已经调走。
不再归他统领。
这么多天资卓绝之人,其中三个都是武圣之体,自然是不可能给他当手下,先前几场战斗说白了都是试炼而已。
最后。
陈三石还是要靠自己的手下。
夏琮、萧诤、游季可,三名通脉。
这三人执行力、能力都不错,对于朝廷效死忠。
他手底下,也终于有了一个通脉,自然便是汪直。
然后是朱仝、赵康、王力等人化劲。
陈三石很欣慰。
这些人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总算是稍微有些成就,但是还不够……
洪泽营正式成立之后,预测前后左右中,五个部分,每个部分三千人,总共一万五千人。
怎么说,也得有五个通脉才行。
处理完繁琐军务之后,陈三石就来到药房之中,开始熬药。
回来的途中,他抽空也会练习。
到如今,距离医术突破到大成,也就只剩下最后的门槛。
“轰!”
他的双掌开始不断击打着淹没在熊熊火焰之中的玄铁炉鼎,重重助力的叠加之下,如今炼药的手艺已经不能用炉火纯青来形容,而是登峰造极。
许多医师光是学会劲力淬药到合格,都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
但在陈三石的眼里,这些东西莫名很简单。
一上手就会,每次实操都有提升。
此时此刻。
他仿佛隔着炉子也能够看见汤药里面的毒性,总是能够精准无比的用劲力,再加上利用到极致的火候将其炼化掉。
“嗡!”
掌法打完,一炉专门针对化劲武者的大补汤药炼制完毕。
他的面前,也再次浮现出面板。
【技艺:医术.凡】
【进度:0】
【效用:……,凡间医圣】
【凡间医圣:淬炼之药,余毒尽消】
余毒尽消!
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只要是陈三石炼出来的药,喝起来就像是喝水一样,意味着就算有些人天赋不高,也能够通过灌药来达到本来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他看着双手,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干脆拿汤匙来,自己尝了尝药。
说是完全没有毒性,也不至于,里面还是有极少量的残余,少到难以察觉,如果非要量化的话,九成九的毒性都通过劲力和烈焰淬炼出去了!
如今,只要是身体承受得住药力,并且代谢得出去,就能够不断地喝补药,不需要担心余毒而间隔,浪费大量的时间。
“去把大家都叫来。”
“……”
很快。
来自鄱阳,境界炼脏以上的弟兄们,就聚集在药房里。
“大人,这、这药怎么没有余毒!”
赵康反复品尝。
要不是药力带来正面作用确实存在,他还以为是在喝水呢!
其余人,也都是如此反应。
“不要声张。”
陈三石平静地说道:“跟以前一样,我只要有时间就会亲自给你们熬药,不够的我来买,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操练,等到明年结束,征伐草原,会是一场硬仗,没有化劲,别说是立功,只怕你们想活下来都十分困难,修练,是给你们自己练的。”
“大人……”
众人互相对视,心中有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大人!”
“弟兄们何德何能!”
“是啊!”
他们是不如玄甲军,更不如萧诤等人的。
本以为这次战事结束,回到凉州就要成为次要部队。
想不到……
大人还是没有放弃他们!
而且这一手炼药的能耐,简直就是出神入化,说是仙人手段都不为过。
“你们!”
赵康警告道:“不要在外面张扬,给大人惹来麻烦,知道吗?”
“明白。”
“……”
其实。
陈三石也只是尽量让他们保密住。
真要是传出去也无所谓。
因为他相信,京城的太医院内,肯定也有凡间医圣,多的不一定,一个或者两个肯定有。
但人力有穷尽。
一两个医圣不会影响什么。
就拿陈三石来说。
他最多也就是能供给十个左右的份量,再多的话根本忙不过。
更别说,他自己还要修炼,不可能真的当个全职炼药师。
“大人。”
众将感激不已。
“大人如此,姓许的老小子还不知道好歹!”
“就是!”
“跟着大人有什么不好?”
“难道将来还少得了他的官当?”
“听说他还在打仗,最好是死在那里!”
“……”
由于作戏逼真。
弟兄们如今,对于此人是深恶痛绝,都认为是卖主求荣,背信弃义之徒。
说起来。
陈三石回到凉州后,得到过关于许文才消息。
两个月前。
许文才就剿匪结束。
如今朝廷给他派了一名武圣,领着数万兵马直接去攻打幕后的始作俑者魏国去了,据说连战连捷,曾经还孤军深入,用出过“空城计”、“火烧七山”之类的谋略,如今也广为传播,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时候。
陈三石看着这些熟悉的字眼,心中忽然有种想法。
会不会……
此世没有诸葛,于是许文才,便是此世真正的卧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仅如此。
说书先生们还把他两个的关系拉出来魔改一番,已然成了生死仇敌,传的十分夸张。
“……”
等到陈三石忙活完,走出军营的时候已是戌时,他想了想,干脆先转身去了一趟红袖楼,轻车熟路地从后门来到顶层。
结果房间里,已经有一个竞拍上楼的少爷,好像还是凉州知府的儿子。
“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三石质问昭昭,后者对他扮个鬼脸,显然是故意的。
“陈大人?”
try{ggauto();} catch(ex){}
知府少爷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