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早上,谯郡的原野上雾气弥漫,涡水旁一大伙军士以散乱的一字长蛇阵,在树林和河流之间行军。
他们心里期待着今日的劫掠,毕竟自进入谯郡地界以来,这边的农户好像比豫州其他地方都要来得富庶一些。毕竟之前有苟晞将军在,外人是不敢进犯谯郡的。而豫州其他地方,之前早就因为战乱被反复洗劫过许多遍了。
李头和范建骑着两匹骏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队伍里的马已经不多了,只剩了不到十匹。毕竟真正有马的乱兵大多数早逃了。所以这群乱兵甚至没法安排斥候,毕竟现在大家都是一拿到马就跑路的主。
范主簿挽着缰绳,心想,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骑着这匹马跑了,那儿用和这群丘八混。不过今天的收益真是令人期待啊,他幻想着把桓家那个大儿子绑在一旁,然后和桓家娘子行苟合之事。对了,他们大概已经知道桓弼死掉了,把这家伙的灵牌也安排上,让他亲自看看自己的妻儿是什么下场。
“范主簿可知兵法?现在幸得谯城无兵,以我多年行伍中的经验,如果在这里埋伏一只军队,必然可以杀得我们片甲不留”,李头得意地对范建说。
他话音刚落,队伍前方咚的一声锣响,随后号角齐鸣。前方的白色雾气中隐隐出现了一支军队。
李头吓得差点摔下马来。范建强自镇定,大声招呼士兵们安静下来。
这时,队伍右侧的树林里也传来了鼓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密林之中,许多人影挥舞着长矛,透过雾气,他们列阵勉强齐整,大概是一只还算正规的军队,他们整齐地重复着口号:
“奉大汉皇帝之命,石将军已经占领了谯城。
“放下兵器,卸甲不杀。”
李头不能理解,汉军是如何在他们溃退之际,绕开乱兵,两次渡过涡水占领谯城的。果然是兵贵神速,自己当初应该听范主簿的。
“不好了”,队伍后方又是一声惊叫,“他们有骑兵!”
李头听见队伍后方传来铺天盖地的马蹄声,简直肝胆俱裂。四天前苦县战场上,石勒的胡人骑兵刚刚在他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眼下,自己怕是要再度受辱。他向队伍后方望去,士兵已经开始四下逃窜,范主簿根本喝止不住。
前方,右侧,后方,三路被围,而左侧则是春天涨水后的涡水河。河面宽阔,无法涉水渡过
又是一声锣响,只见眼前的军队缓缓从雾气中走出,领头的三十余骑兵已经清晰可见,他们都身着完整的铠甲。李头想到自己的溃兵着甲的不足两成,士兵在苦县大半是丢盔弃甲逃出来的。一个鼻梁高耸的胡人将军策马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那是桓景,和假扮成“拓跋将军”的唐大脚。成败在此一举,就看对方信不信了……
乱兵看见大雾中,领头的胡人用一口山西话中气十足地喊着:
“奉大汉皇帝之命,石将军已经占领了谯城!放下兵器,卸甲不杀!”
是山西话,这是汉军无疑了。李头长叹一句,“石世龙不可测也!”于是带头把自己的头盔取了下来。
他感觉范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有诈,石勒如何知道谯城没有兵?待我试他一试。”
范建策马向前,朝那胡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李头听不懂的话。
那领头的胡人也叽里咕噜地回应了一通,还颇有风度地鞠了一躬。
范建趴在马上,颓丧地回到军队里,彻底泄了气:“是石勒的军队无疑了。”
乱兵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垂下头来,稀里哗啦地放下了兵器。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再战。
“我是白云坞当主桓景”,胡人身后的年轻人也骑马走上前来,“现在白云坞已经选择跟随汉国,大家如果愿意投降,谯城的豪族们可以发放一小笔盘缠让大家回到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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