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城南临沙水,控制着河上的渡口。向南是通往项城的要道,向北可以威胁陈县、苦县、谯城三城。王弥选择这个地方屯驻,还是有其战略上的考虑。
只是现在王弥首先得解决吃饭问题,他的主力正在项城附近筹措粮食,或者说打家劫舍。派出来屯驻宁平城的只有八百人。作为精锐的先锋部队,军队虽然少,守到大军来援肯定是够用了。
宁平城的守将叫刘预,自从刘伯根起义开始就在队伍里,算是老资格了。
前天在宁平城接待桓景的,正是此人。想当年,此人在刘伯根手下,和王弥也算是平起平坐。但后来王弥在青州徐州混得风生水起,他也只好做个部将,难怪对王弥愤愤不平。
更令他气愤的是,此次出屯宁平城,王弥甚至都没给够粮食:“本部粮食尚且不够,你们得自己找粮。”
所以两天前,那个谯城来的奇怪商人简直是雪中送炭。虽然当时没有粮食,但光他们带着的酒,就足够令士卒士气大振。更加令人振奋的,是当时那个叫景涣的商人承诺,两天之后,再带粮食过来。
这些商人会不会是细作?景涣上次来的时候,刘预就有了这个怀疑,毕竟那人说他是从谯城过来。谯城?那不是夏侯焘的地盘么?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哪儿有细作会给对手提供粮食的?那不简直就是资敌么?
果然今天傍晚,一大群马车自东而来,卷起滚滚尘土,旗幡在空中招摇——宁平城又一次迎来了商队,景涣没有失约。
这次商队的规模要大许多,刘预在城楼上略略一估算,好家伙,一共有十几车的粮食,七八十人。十几车的粮食,足够他这八百人的先遣部队敞开肚皮吃上一个月。
只是运粮的人手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刘预稍稍起了疑心。
商队渐渐靠近,领头的正是那景涣,他身旁还侍立着一个明眉皓齿的少女,手里拿着根笛子,看上去像是他的姬妾。
“景兄别来无恙!”刘预忙不迭地赶到城楼下,向景涣一拱手。
“刘将军你不知道,我把粮食从谯城运出来花了多大的功夫。”景涣一来就大倒苦水,“现在兵荒马乱,哪儿都缺粮,谯郡也缺粮,夏侯太守根本不让人从城内把粮食带出来,我是托了关系才运出的粮食。”
“景兄神通广大,能运出来就好,财物什么的我刘某决不会亏待景兄。”刘预拍拍胸脯。
“另外一路上我还怕有劫匪拦路,所以得安排所有家丁来看护粮食”,景涣指着身后的商队,“这些都是我的弟兄,等下得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刘预伸长脖子,打探着队伍后列,似乎这些都像是家丁模样。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这里是军镇重地,该有的检查还是得有。”
“不就是搜身么?”景涣笑着说,“规矩我懂,你要鄙人和弟兄们脱个精光都成。只是——”
“只是怎么?”
景涣猛地一把搂过身旁那个青衣少女,打趣说,“这是我小老婆,你要把她脱个精光,那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那姬妾眉头微蹙,娇嗔着扇了景涣一巴掌,景涣脸上一下就映出五道红印子。身旁军士和家丁都爆发出一阵哄笑——敢情这富商还是个惧内的主。刘预这下放心了,就让众家丁在搜身检查之后,放入城内。
那姬妾看来不过是一介女流,也就自然没有搜身。
马车上是一袋袋粟,但今天天色已晚,来不及细细清点。景涣劝说刘预先将这些粮食都暂时放置在马车上,他们自去喝酒宴饮。
景涣此番极其大方地带了一整车酒,让城内的守军都来尝尝鲜。不等刘预怀疑,他自己进城时先喝了一小杯,展示了这种叫做“君莫笑”白酒的喝法。见商人头子试过美酒后,众将士放下心来,开始开怀痛饮。
入夜之后,宁平城的中央府邸内,屏退众人,景涣和刘预诸将开始宴会。刘预想,现在是在自己府邸,有七名裨将环护。退一万步说,那些家丁要作乱,首先就可以把景涣控制起来。
“祝刘将军高升,早日拿下谯城!”景涣上前,恭恭敬敬地作揖,捧起了酒杯。
“感谢景兄好意,也祝你将来能日进斗金,富比邓通。”
景涣没有答话,端起小杯,一饮而尽,“我干了,你随意。”
刘预差点把持不住,也要回敬,幸好脑子还算清醒,“军中多务,我明早还要办事,就不回敬景兄了。诸位爱将可以尽情痛饮。”
虽然说景涣这人挺讨喜,但到底来路不明,还是小心防范为上。不过自己也是一路厮杀过来的,只要保持自己头脑清醒,在府邸这一狭小空间,应该无人能敌。
何况现在看来,景涣也渐渐喝醉了,问题不大。
try{ggauto();} catch(ex){}
夜渐渐深了,府邸之内灯火通明,空气中氤氲着酒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将面红耳赤,大呼小叫,开始了酒后的搏戏,无非是掷骰子之类。
刘预一个人独醒,看看眼前乱做一团的属下,微微皱眉,抿着嘴,“还是不改流寇习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