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的驻所由之前的白酒小作坊扩建而来,现在坞堡内的百工与医务之事都归她负责,毕竟她在这一方面有些家学渊源,又饱读了桓家府库中的书籍,自然比其他人懂得多一些。
酿酒的设施早就移去了桓景设计的酒厂,现在这个小作坊更像一个实验室,里面散落着各种各样木制的模型。作坊后方则架了一张大帐篷,里面是几张病床,用来安置日常病人。伤员则另有军医负责。
从前作为侍女,除了把女主人侍候好,燕燕并没有其他念想,但现在坞主知道她是张华孙女后,对她关切多了,专门和母亲商量一番,现在让她全职鼓捣百工医务之事,而贴身侍女则另外换了人。
但是,如果真要一人做两头的事情,燕燕估计早就忙死了。所以她并没有事必躬亲,只是培训护工和对工艺把关,具体的事务交由匠人和护工们。
她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设计上面。比如今天,她正为如何改进面粉石磨而殚精竭虑,黑色的石板上用石灰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设计方案。
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伸腰,觉得有些饿了,正准备向厨房溜达溜达,找些吃的。往窗外一望,几个厨子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难道说世间竟有这种巧事,正好赶上他们专门来作坊送餐?
此时,她看见一部分厨子和帮厨抬着一个体胖的汉子,而其余则表情严肃,一个短发少年或少女被他们反剪双手,环绕在正中间。最奇怪的是坞主竟然也跟在最后面,他一路捂着右胸胁下。
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
“燕燕,开门,有人要急救!”坞主大声喊着。
她将手中的石灰棒放在一旁,轻盈地绕过作坊内的模型,打开门,飞快地扑向桓景。
“坞主,怎么了,坞主!”,她关切地查看着他的伤口,“我这就去召集护工来急救。”
“要急救的,不是我,是他”,桓景指指担架上那个胖大汉子,“他受伤比我重多了。我这个包扎下就好。”
燕燕向帮厨们刚刚放下的简易担架望去,这才发现是厨房的主厨,他腹部正流着血,上面插着一把匕首。万幸的是,匕首应该没有伤到动脉——这个词还是桓景教她的。
“只有这个伤口吗?”
众人点点头,于是决定把李伯言转移去屋后的帐篷消毒包扎。
“坞主,看在我为你挡了一刀的份上,留她一条命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在被转移之前,李伯言忍着疼痛,吃力地说。
“知道了。”桓景冷冷地说,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请求。毕竟对于刺客如果不能严惩,那么之后,这样的行刺只会越来越多。
线索太多,主厨看来和刺客也有关系,到底是什么情况?燕燕的脑子变得有些乱。
她的目光落回女孩身上。双手反绑着,嘴里也塞了毛巾,但女孩一双眼睛却依旧凶狠异常。原来即使行动失败,这女刺客依然大骂不止,周围人没办法,只好拿一条毛巾,把她的嘴塞上再送来。
现在燕燕弯下腰,将毛巾抽出,那女孩继续破口大骂:
“我今天不能杀了你们为父报仇,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何况,待樊雅将军卷土重来,你们都得死!”
“小姑娘,冷静些。你说说,我们如何害了你的父亲。”燕燕缓缓抚慰,倒像个知心大姐姐。
那女孩又气又急,哭出声来,“我父亲只是个樊雅军中的一个厨子,平时也就随军做饭,怎么想到一个月前,被你们劫营杀害了。你们这些老爷们,为了争夺谯郡的地位,互相厮杀,为何要我们百姓来买账?”
桓景好气又好笑,主动进攻的可是樊雅自己。这小女孩善恶不分,他父亲跟错了人,却把账全算在白云坞头上。
“是你父亲先跟随樊雅来进攻我们的......”
燕燕做了个手势,打断桓景,她继续温和地问:
“小姑娘,是谁派你来的?”
女孩停止啜泣,原本坚毅的脸庞也变得慌乱起来。她抬起眉毛,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涨红着脸:
“没...没谁派我来,是我自愿的。”
“你确认?完全没有人指使?”燕燕平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