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景不禁感叹,刘琨史上所谓的“长于怀抚,短于控御”原来竟是这样,不能分辨小人君子,也怪不得他最终会失败。这并不只是时运不济,也是因为能力所限啊。当然,刘琨后来的遭遇还不能告诉温峤。
在他们交谈之时,一骑斥候自北而来,打断了温峤的叙述,带来了一封书简。桓景拆开一看,原来是郗鉴所书。
“谯国桓内史启:
“石勒陷枋头,军势复振,此贼若复起于中原,则华夏无宁日。陈午名为陈留内史,实牧兖州,内不能统诸部,外不能御胡虏。张平暗弱,性酷虐,先为石勒前驱,复劫掠百姓,亦不足为豫州之主。长安自顾不暇,不得已而用此二人以壮声势,实为乱命也。是以中原无人,豫兖复忧矣!
“内史起义兵于谯国,内有军将齐心,外有琅琊王以为援,足以牧豫州之地。若内史辞以年资尚浅,威信未立,亦可寻年高德劭者以为刺史,自居司马之位。
“此危急存亡之秋,忠臣义士奋发之时,宜决断从速,不宜徘徊空谈,使胡虏坐大,悔无及也。鉴顿首。”
看来郗鉴也获知了石勒夺取枋头的消息,现在写信劝桓景要么自立为豫州之主,要么扶持一个豫州刺史,这样方能统合豫州的民心。
郗鉴说得没错,豫州兖州各势力必须有一个首领,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一旦石勒在河北站稳了脚跟,那么中原的小诸侯们都不是对手。
但是自己如果自立为豫州刺史,一方面没有经过任何人认可,必然走到长安朝廷的对立面;另一方面枪打出头鸟,自己也势必成为周围各势力围攻的对象。恐怕石勒还没有发展起来,自己就先被周围势力攻灭了。
像郗鉴所说,去找一个年高德邵者做豫州刺史,自己实际把握豫州的军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说出了声:
“可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
“什么人?”像看出了桓景眼中的焦虑一样,温峤立刻反问道。
桓景只得将自己的考虑向温峤描述了一番。温峤微微一笑:
“这样的人在中原或许难得一见,但江东或许并不稀罕。”
原来温峤正好要去江东一趟,于是立刻想到可以从江东士人之中择取善者作为头领,然后借着正牌豫州刺史的名义来进取豫州。
“这样一方面可以笼络士人的人心,另一方面即使失败,也能全身而退,将责任全部推到那人身上。”温峤解释道:“先前谯郡太守夏侯焘,听说就是内史您所扶立。这样看来,内史对于立傀儡这种事情,想必也是轻车熟路了。”
这话虽然直,但确实将桓景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只是你怎么知道,去江东找到那人,就能保举他为豫州刺史呢?”
温峤撇着嘴笑了:
“长安的行台虽然自谓正统,但是琅琊王亦有表奏的权力。琅琊王和长安行台貌合神离,必然不愿意豫州和兖州落到长安行台的手中。
“所以我们只要征得琅琊王的同意,得到豫州刺史的任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讨平张平了。而且高平的那个郗鉴,我们也可以请求琅琊王表他为兖州刺史,吸引陈午的注意。”
“甚善!”
陈午、张平都是得到了长安行台的认可,才从流民帅摇身一变成为地方大员,只是自己再要找长安行台恐怕已经晚了。完全倒向司马睿一方,才能在大义名分上和陈张分庭抗礼。
何况现在张平已经失败,而陈午自顾不暇,正是可以抽身离开的时机,再要晚些时候,等石勒完全离开兖州,陈午准备南下,就再也来不及了。
于是五天之内,桓景将谯地外事尽数托付给桓宣,内事则托付给卞壸,桓彝居中协调。
大局已定,他赶紧携温峤沿水路顺淮河而下,火速前往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