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司马不必担心”,纪瞻肯定地说道:“不管你们自己怎么想,也不过琅琊王是否真心,现在在世人眼里,你们就是琅琊王在外的强援。那些精明的从事中郎们肯定明白这一点,那么只要琅琊王还在江东主政,粮草必然能源源不断地从江东运过来。”
“纪都督说得是!可若有小人暗害琅琊王……”
纪瞻挥了挥羽扇,信心满满地打断了桓景。
“我猜测,那个躲在暗处不希望你们以琅琊王名义北伐的家伙,也只是不想看到琅琊王独大而已,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你们还有一支强兵,保证能随时杀回江东,那么暗处使阴谋的那个家伙,怎么能抵挡得住勤王的大军呢?你们若是北伐成功,琅琊王声名益显,又有谁敢贸然对他下手呢?
“总而言之,你们目光虽在北疆,但你们北伐成败与否,反而决定了江东的命运!当然,也不要忘了训练好兵马,若时局有变,时刻准备好从中原回援江东。”
桓景心中了然,赶紧下拜称谢。
现在虽然顾荣已死,江东豪族即将土崩瓦解,但琅琊王单薄的力量竟和侨姓士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没想到当初作为琅琊王闲子的祖逖和自己,现在竟然都成了天枰上琅琊王一方的关键砝码——
只要祖逖和自己在北方发展顺利,军队越是强盛,江东琅琊王的地位就愈发稳固。
想到这里,桓景不禁开始佩服刘隗、刁协那些态度冷淡的从事中郎们。
扶着码头上的栏杆,纪瞻仰天长叹:“我老了,不能匡正时局,但你们二人尚在盛年,勉哉!勉哉!”
“我等必不负纪都督所托!”祖逖和桓景齐声应道。
流民在当涂分批运往谯城,又花了五天时间祖逖、桓景方才殿后北上。正当这时,他们果然接到了江东传来的手谕,其中下令立刻召回纪瞻,又将扬州最北端的寿春交由豫州刺史管辖——纪瞻果然料中了琅琊王的计划。
寿春秩序井然,桓景令邓岳暂时接管寿春防务,自己则北上进入谯城。
运送流民大军的舟舸渐渐靠近谯城东面,涡水两岸已然开始飘雪。幸亏自己到得早,涡水还未到结冰之时,船队尚能通过。
两岸风光依旧,只是树木少了不少。
自己离开前,谯城并无大工程,是什么事情要用到如此多的树木呢?桓景敏锐地发现了异常,只有战事,而且是攻城战,才需要如此多的木头来制作攻城武器。
果然,当船队靠岸之时,桓宣早已在岸边上等候,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樊雅又回到涡北之地作乱,现谯城兵甲攻城之具齐全,只等哥哥你出兵平叛!”
怎么又是樊雅?桓景猜到自己离开这些天谯地必然有变,但万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这个老对手。
待他细问桓宣之后,方才知道,先前的土断早就令各坞堡主惴惴不安,尤其是涡水北岸的坞堡主,由于投奔不久,一直怀疑桓景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后来桓景刚已离去,这些坞堡主见机会来到,暗中联系闲居谯城的樊雅。
这个郁郁不得志的前谯郡太守与涡北坞堡主们一拍即合,乘夜从谯城溜出去,重新打起了谯郡太守的旗号。本来被强行赎买土地的坞堡主们,重新开始接纳流民,由樊雅照齐王军队的方法训练部曲。
更糟糕的是,听闻桓景打起琅琊王北伐的旗号,西面的张平也开始蠢蠢欲动:借着忠于皇太子、反对琅琊王的名义,他终于有机会说服李矩保持中立。
此外,张平还写信给盘踞谯地东面徐州的王弥残部赵固——这是桓景第一次听说此人——率军从东面策应。幸亏回信被在涡水巡逻的冉良截获,桓宣才知道此事。
桓景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心中烦扰至极——
还未能协助祖逖开始真正的北伐,自己就要面对各位窝里斗高手的围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