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断遇见从兖州逃回的难民和败兵,祖逖稍一打探,听闻的消息更加惊人,有人说石虎了解到桓景不在谯城之后,竟然选择挥师直指谯城。自濮阳至谯城,蒙城是必经之路,听说驻守此地的陈川部吓得已经从蒙城撤出南逃了。
待探子报来消息后,他在帐篷里思考片刻,回身取出地图,在几案上展开,目光长久地落在蒙城睢阳一带与谯城之间。
如果石虎南下进入豫州,目标是谯城的话,自蒙城到谯城之间,除了窄窄的涡水之外,几乎无险可守。那么问题就在于,是继续向蒙城进发,还是先退保谯城。
“石虎所部多是骑兵”,桓彝凑上前来,用手指从濮阳向蒙城划了一条线:“若是全力南下,以日行五十里计,十日即可到达。而乞活军已经弃守蒙城。若等我军抵达蒙城的时候,怕是来不及了,石虎多半已经把城给占了。到时候贼军据坚城,我军则需在平原上扎营,在骑兵的冲击之下,几乎必败。”
“桓都尉的意思是?”
“在下建议先退保谯城,依凭涡水坚守。”
祖逖沉默不语,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几案,良久,才问出一个问题:“郗鉴所部若来豫州,蒙城或者睢阳是必经之路吗?”
桓彝点头:“是要派斥候接济郗鉴么?”
“不,我们当全军赶赴睢阳扎营”,祖逖将手指按在蒙城的东南处:“自兖州南下的诸军都当交汇于此。靠我们自己这七千人是不够的,我们只有团结成一支联军,方才可能击败石虎。”
“是蒙城,还是睢阳?”
蒙城与睢阳相距不过二十里,是一对姊妹城。
“蒙城是先前苟晞屯驻的地方,几经战火,估计其城墙已经不可守。睢阳城池稍小,但若不作长久打算,只是在此地决战,那么显然是足够了。”
“但石虎如是提前抵达睢阳怎么办?”桓彝还是将话题引到老问题上面。
“石虎不可能在我们之前抵达睢阳”,祖逖在地图上重重一按,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贼军方才经过和乞活军的大战,随后又孤军深入,补给势必不足。若非打家劫舍,不能维持一支大军。但若是放任军士劫掠,那么行军速度就会慢下来。”
“祖公,把握有几成呢?”
“从石虎部下的军纪来看,八成。”
“可若结果是那两成呢?”
“若石虎真占据了睢阳,那么就联合其余残军在睢阳城外扎营。”祖逖见桓彝脸上还有疑虑之情,叹了口气,语调沉重得仿佛从地底钻出:“何况,即使我军不去睢阳赌一把,待到石虎占据睢阳,俘虏所有从兖州逃回的晋军之后,我军孤立无援,怕是连谯城也守不住。那么还不如搏一搏。”
在祖逖拍板决议之后,七千新军不分昼夜一连前进五天,方才在新年之前抵达睢阳。不出祖逖所料,石虎果然还没有抵达城下。过了两天,睢阳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自兖州逃难自此的郗鉴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