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的命令之下,趁着流民还未接近城门时,城墙上的弓弩手先射出一轮箭。这轮箭没有射伤任何一个流民,但斜斜插在地面上的箭矢,和城头竖立着的矛尖,都向城下的流民昭告着睢阳城中的态度——“此城不开”。
人群不再向前一步——即使是石虎的细作,也顾虑自己的性命,不敢催逼流民继续前进。人头攒动,渐渐在城外围成了一个越来越厚的环形。
远处睢水边上,石虎也望见了城下的景象,见到从前线归来报信的尉官,不禁怒从心起:
“先驱的流民如何不肯再向前了?”
“少将军,城楼上方才放箭下来,流民畏缩不敢前进。万一催逼过甚,激起民变,驱赶这些流民的勇士也要寡不敌众啊!”
“驱使这些晋人如驱牛羊耳!有什么好怕的?”石虎猛地一挥鞭,故作暴怒状,吓得随从们不敢做声,但心中却开始暗暗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本来此番南下,石勒只是命令石虎在击退乞活军之后固守枋头,毕竟自己主攻方向还是在冀州。但他没想到石虎如此强悍,凭借河北新招募的杂胡骑兵,与乞活军交战,连战连胜,竟然在濮阳几乎歼灭了乞活军主力。于是石虎不久就被石勒任命为兖州方面的主将,但只准他扫荡兖州,为枋头渡口留出缓冲,却严禁再度南下。
但是,在大破乞活军之后,石虎听说了桓景西征洛阳的消息。从派往谯城的细作处,他听闻自从桓景走后,豫州空虚,只有一个南边来的,叫祖逖的大官镇守豫州。
南边来的大官?难道又是王衍一般只会清谈的酒囊饭袋?如此一来谯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石虎自从进入石勒军中以来,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在桓景那里吃过两次亏,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眼下谯城空虚,桓景又不在,若长驱直入,一举攻克,虽不能长久守住,但光是将谯城洗劫个干干净净,就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了。
可没想到还没有走到谯城,却在睢阳这地方碰了钉子。
“少将军”,一旁支雄拉住了石虎执鞭的右手:“贼军城坚,现在又有了防备,眼下就是驱使流民继续前进,也没法骗开城门。何况太阳已经下山,夜间不宜进攻,倒不如求稳,先在城下驻扎。”
“支将军所言,真懦夫也!若是夜间,守城的贼军也看不清我军的行动,如何就不是是突袭之良机?”石虎转身怒斥,但语气却和缓下来:“只是到也罢,我军军士行军劳苦,当休整一夜,来日再战。”
他一边放狠话避免露怯,但另一边已经开始准备就地扎营了。
本来石虎想着靠着从前驱使流民赚开城门的老伎俩,可以占据睢阳。这种伎俩虽然低劣,但面对养尊处优、不知机变的士人,几乎屡试不爽。但是,此时睢阳城中的守将,却似乎心如铁石,看来是个难缠的对手。
“可是,少将军”,一个乌桓侍卫犹豫再三,举起了一支手,他方才加入军中不过两个月,还不知石虎平日是如何打仗劫掠的:“猪羊尚需粮草,这么多贱民围在此地,我们如何喂得饱?若是长期扎营,如何能供给得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喂饱这些猪羊了?”,石虎恶狠狠地瞪着睢阳城:“放心,留他们在城下挨饿,城中守军若不开城门接济,自会折损军心,不占自乱;而若是开城,就落入我的计谋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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