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敌军并未再从其他地方发起进攻。桓景多少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敌军的主力也全部压上。他知道,如果此时再来一支伏兵,攻击自己的后方或者侧面,那么自己就有崩溃的风险。
但这样的进攻并未发起,即使是这个战局白热化的关头,敌人也并未能再增兵,看来即使是他们的兵力,也大概捉襟见肘了。
太阳渐渐上升,两军厮斗已久,渐渐胜负已分。虽然敌军两次出乎桓景的预料,但从数量和质量上,新军都在眼前这支偏师之上。战线渐渐后移,又重新越过那条深沟。将敌军挤过沟壑,新军的阵型也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不管伤亡多大,己方总算是来到了敌军第一道防线前,突破这一层鹿角,就胜利在望了。
可这个时候,城中忽然窜出一支骑兵,数量不多,大约有两百余人,另有数百老弱紧随其后,看来这是城中最后的力量了。
难道说,这是朝自己来的?桓景心里直犯嘀咕,可明明方才自己有破绽的时候,敌军并没有进攻。现在新军翻过了深沟,在深沟和第一道鹿角之间,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若是此时敌军从后方来攻,那么此前埋葬骑兵的深沟,也会反过来成为城中守军进攻的阻碍。
可这数百军士却不理会当下正酣的战局,径直往桓景大营而去。桓景这才意识到,敌军正是故意诱使自己通过先前防御的深沟。
虽然自己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志,全军压上发起进攻。但若是己方大营被占领这种消息传回,势必会极大地影响军心。
“前军在敌方鹿角处停下!后军留守沟壑旁!就地转为防守!”
不能干等着敌军拿下空荡荡的大营之后,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必须要重新理一理阵脚了。
新军先锋奋力向前,将匈奴军队赶出鹿角后,终于停了下来,与敌军隔着鹿角对峙。而在桓景的指挥下,矛兵也纷纷来到沟壑前,敌军想要借着之前的势头冲上坡来,就被新军的矛尖顶了回去。
这时随着李矩一声令下,新军弩手几轮箭雨,敌军支撑不住,终于从鹿角旁边退了出去。
在深沟和敌军第一道鹿角之间的狭小空地,桓景竟俨然扎下了营。汉国守军一时无非进逼,只能远远的留守在前方第二道防线后面。
只是这种营地是暂时的,今日两方军队都已是疲惫至极,只能看明日的战斗了。
桓景望向西北方向,脑海中,刘曜正沿着山间的小路,向端氏城直扑过来。刘曜还有几日到端氏城呢?两日?三日?而自己还有几日才能脱困呢?
可正当他恍惚的当口,西北方竟然真的来了骑兵。
桓景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先前前往占领自己大营的那两百骑兵。不管怎么说,不是刘曜就好。眼见敌军骑兵打头的那人翩翩而来,看来大概是守军主将了。
“我乃端氏城守将游子远是也。骑青马者可是桓景?”
“正是”,桓景顿了顿,还是决定探探对方的口风:“想必你们今日伤亡也极其惨重吧!我军只欲向南,两方各为其主耳,何必催逼过甚?”
桓景今日始终想不明白,敌军的抵抗为何如此坚决,按理来说,若是放自己走,对守军也并无坏处,无非是被刘曜责罚一番罢了。
可来人却遥遥头:
“大汉乃天下之正朔,我军为正朔而战,如何是催逼?伪晋靠篡位上台,而后以伪学治天下,荼毒百姓,残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你何苦助纣为虐?若是倾心来降,我绝不催逼。”
桓景不禁腹诽:没错,司马家治中原,是治理得稀烂;可匈奴刘家这么多年下来,也并未有多少仁政吧。那繁盛一时的洛阳城,不就是你家刘曜一把火烧掉的?
他还未来得及反驳,李矩早在旁边发话了:“蛮貊之人谈论什么天下正朔?真是沐猴而冠!”
只见那将也不气恼,只是缓慢而镇定地反驳:
“皇帝之位中原人坐得;我天子虽出身边陲,亦乃汉室之胄,如何就坐不得?”
好吧,看来是个死硬分子,此番看来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