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九月初。
豫州陈留郡浚仪(今开封),豫兖二州联军尽数集合于此地,等待西面桓景的军队到来。祖逖立在黄河边滩头的一处土坡上,指挥着营垒的布置。
几个月以来,他都在将濮阳郡的百姓南迁至陈留,以避开石虎的兵锋;又将军队一点一点搬迁到浚仪。到豫州不过半年有余,他麾下的流民刚刚在几仗之中熟识了基本的战术,但也只能勉强与石虎的杂胡偏师打个有来有回,互有胜败。
自从与祖逖初战不利之后,石虎先是放弃了濮阳,全军退守枋头。与此同时,尽全力招徕四方杂胡与晋人流寇,不过半年,也聚拢了数万之众,原因也很简单,他能给这些军队提供粮草。
石虎获取粮草的方式也很简单,一个字,抢。反正石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方面以枋头渡口为中心,抢掠过往船只;另一方面,又每每趁着祖逖回师谯城,就南下濮阳郡劫掠;而当祖逖北上,就又缩回枋头坞堡之后。毕竟这些杂胡和流寇也并不善战,劫掠还算可以,但即使与祖逖的新兵交锋,也胜负难料。
几次作战下来,祖逖终于发现即使收复了濮阳,耗费与收益反而不成比例。现在单单面对石虎的偏师就疲于奔命,以后若是直面石勒的主力,那么这些疲惫之师必然一触即溃。
所以他索性决定放弃濮阳。同时,在花了数月,取得了后方的坞堡主们的信任之后,他又将士卒的营地,从豫州西南角的谯城,移向距离兖州前线更近的浚仪。浚仪附近河道纵横,交通方便,既可以随时应对石虎的进攻,又可以震慑河内的刘粲。而若是司州的桓景要从洛阳过来会和,浚仪也将是他的第一站。
在接到桓景的来信之后,祖逖思虑良久,与刘曜合作这一关始终在心中过意不去。但毕竟最终结果来看,关中终究是救不得了,能取得一个河内郡也不错,还能促使汉国分裂,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想了两日之后,他算是想通了,还是决心尽一切力量协助桓景。
接下来的一个月以内,浚仪已经陆续汇聚了三万人马,其中既有刚刚从坞堡主手中被征召而来的家丁,也有经过半年战事历练的幽燕“老兵”,良莠不齐。但这已经是豫兖二州的所有战力了。
“祖公,西边出现大批人马,应该是桓刺史率军来了。”士况骑马冲上土坡,随即飞身下拜。祖逖身边诸将喜笑颜开,但祖逖依然皱着眉头。
“确定是桓景的人马么?会不会是其他军队假扮?”
“错不了!我已经见到了桓刺史军中斥候,是我先前在军中熟识之人!”
桓景军中骑兵与斥候多是当初随董昭加入桓景一方的,算是祖逖得了豫州之地以后,作为补偿“借”给桓景的。这些骑兵本来多是幽燕流民,与祖逖军中主力俱是同乡。乡音相闻,自然分外亲切。
“那么刘粲方面也没有新的异动?”他回身问身后侍立的郗鉴。
“河内的探子没有提过任何情况,只说黄河南岸桓景在修筑营垒,让驻扎在河阳的刘粲部分外紧张。”
郗鉴在兖州已经经营两年,所以在兖州附近的情报方面,祖逖事无巨细,都询问郗鉴。
“我们这一个月都在浚仪集合军队,他刘粲不曾疑心?”
“祖公与石虎相争数月,河内自百姓至于将领,大都认为祖公聚兵于浚仪是为了对付石虎,所以不曾疑心。”
祖逖几日都在忙着调遣安置军队,所以对于情报不太上心,自然对于西面出现的大军抱有怀疑的态度。直到这时才放下心来,看来不仅来的军队可以确切无疑地说是友军,而且桓景在黄河南岸布置了疑兵,成功欺骗了刘粲。
“走,我们一起去迎接桓刺史!”
诸将皆称诺,唯有一人羞愧地将目光移向一旁,其人正是祖逖之弟祖约。
“你也同去。”祖逖拉住弟弟的衣袖,示意他无论如何,还是要去迎接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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