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中,孙虎一脸迷惑地被侍卫牵上台,领了一份纸状,上面写着孙虎应得的详细赏赐,还有司州刺史的印章。接下来,随着一个一个姓名报出,厅下一个个官吏上台领赏,有的一脸坦然,有的则不知所措。
桓景温言抚慰道:
“这次蝗灾来得甚急,你们治灾不易,大部分人只要是坚持在此地就算是有功。尤其是诸位保长们,先前都是亲卫,我的心腹手足,却必须在此时担起重担。”
原来是赏赐!
听到这句话,人群的脸色稍缓。几个先前贪墨最重的保长和官吏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灾后处理的基调已经定下了,桓景果然不忍心处理自己的亲卫。如果刺史的处理是以赏为主,那么即使自己胡作非为,估计也只是无功无过,不会有什么惩罚。
而厅外的百姓则在小声议论。百姓的期待很低,能够维持胡人不南下,勉强做个太平犬就好,对于这次蝗灾中的粮价哄抬,也仅仅是稍微失望,毕竟本来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至于事后的处理,既然是刺史自己的亲卫,估计也就罚酒三杯,如今看来,果然是以赏赐为主。
可正当气氛趋于和缓之时,这时惊堂木一拍,仿佛炸雷,将厅内众人吓了一跳。
“不过,若是心腹手足有害民之举,那么即使是壮士断腕,也在所不惜!”
厅外民声登时鼎沸,百姓争相向厅中探望;厅内气氛则冰冷近乎凝结,一片肃杀。
蝗群到来以来,官吏贪墨的风言风语传得全郡都是。百姓本来以为刺史的亲卫来到村中任保长或许能够有所改观,这几十天里,一开始,也不过比从前元康时期的官差稍稍收敛一点,该怎么哄抬粮价,可一点没少。
幸亏后来从南边紧急调集粮食,加之桓景紧急发文,供应终于趋于稳定,所以事情被压了下去,没有酿成民变。百姓的怒气一直在,只是又能如何呢?这些亲卫都是桓景从白云坞带出来的,刺史怎么舍得处理?相比暴敛的司马越、滥杀的苟晞,桓景似乎只是御下无能而已,这个时代,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吞。
可没想到这次,刺史竟然准备动真格了,民气顿时一扬。
只见桓景将另一份帛书取出,命人当众念起来:
“丁珍!李康!高良!……”
被点到名字的,既有亲卫出身的保长,也有卞壸手下治粟内史的班子,总共七人。这些人正是先前冉良上报的近期谣言源头。作为贪墨最重者,这些人打算通过弄得人心惶惶来裹挟官吏中的中立派,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就是一个官官相卫,最终法不责众的结果。
只是他们没想到,桓景早就布下了一张情报之网,在蝗灾后期,尚虞备用处的少年就渗透进怀县各处,靠着在街坊中打探,探查谣言的源头,最终结果都指向那几个重要人物。
在官吏身后等待已久的新募亲卫一拥而上,将这几个人当堂拿下。
接下来,书记官一个一个宣告他们过去的功绩和罪过。
丁珍本是怀县当地的世家,当初在河内之战中,最早投奔向怀县进军的祖逖,后来又在箕关之战中供应粮草,所以事后获得了河内郡治粟内史的重任。
李康本是豫州流亡的寒士,后来被卞壸发掘,从流民中拔擢,做了个书记官。现在是怀县的主簿。
高良,本来是白云坞的樵夫,后来在桓景身边任百夫长。这次让他到怀县做都尉,是为了监督下放到各地的亲军保长,还有卞壸部下的粮食调运部门。
这些人,在这次蝗灾之前,或多或少都有功劳,然而蝗灾一来,先是被蝗灾乃天意不可灭的说法影响,消极对待。之后李康、高良这些本应该有监管之责的官吏,又在本地地头蛇丁珍的牵桥引线之下,放松了监管,反而亲自参与到哄抬粮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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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心态其实很合理:毕竟若是蝗灾持续下去,等到中原大乱,胡人又会南下,桓刺史不知还会不会留守司州。倒还不如乘机聚敛一些财物,之后要跑路也会更加容易一些,而留在此地者,以此为资,说不定还能啸聚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