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天,未央宫向平阳及河东各处发去信函,以刘聪的口吻说自己病重,召所有宗室及文武大臣入京。刘聪几个月前政令随意,所以众大臣都以为是刘聪又在发疯,不敢违抗,只得乖乖进了平阳。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自然也被尚虞备用处的探子获知,将情报整理成文之后,摆上了桓景的几案。
“刘聪病重,又召集众大臣入京,眼下河东无人领军了,使君应当趁此机会立刻攻下河东!”不少部下都如此向桓景建议。
“如果此时攻下河东,那么肯定无法继续攻下平阳。而刘曜的大军还在关中虎视眈眈呢!”桓景只是继续故意拖延:“不妨等匈奴国丧之后,再做打算。”
“若是刘聪病好了,再要征伐就难了。”
“不妨,我自有打算。”
而在桓景获得汉国众大臣入京的消息时,靳准的求援信,也摆上了刘曜的案头。信中只是说刘聪病重,目前河内王刘粲正调集所有大臣入京,只是担心河东军叛乱,所以请刘曜发兵控制河东。
消息一到,长安以呼延晏为首的诸将议论纷纷,有说关中未定不宜出兵的,有说应当乘机拿下河东的,不一而足。刘曜望着争论的众人,一时无法定夺,虽然说靳准算是自己在朝中的内应,但也不需事事依着靳准。
这时,跽坐在刘曜身旁的羊献容忽然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顾盼自若。正当众人诧异一个妇人为何敢如此抛头露面,即使以匈奴人的礼节来看也是失礼之时,只见羊献容朝北方一指,正色说道:
“天子崩矣,请诸君向北再拜!”
众人望着羊献容,听闻如此大逆不道的猜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驳斥。而众人皆知刘曜盛宠这个前朝皇后,也不知这个“晋人老女”有什么妖术,让英武的中山王如此入迷。
因为刘曜在场,没有一人敢出声反驳。
“王妃何出此言?”刘曜微笑着将手一抬,让羊献容说下去。
“靳准召宗室入京,非反而何?若天子尚在,靳准何敢造反?”羊献容欠身道:“请陛下点选兵马,备好甲胄,一俟天子死讯传出,河内王屠戮众大臣之时,则立刻发兵向平阳讨逆!”
匈奴诸将素来鄙夷妇人,何况还是个晋人妇人,于是也不管刘曜尚在堂上,议论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刘曜长啸一声,厅内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等待他的决断。只见这个匈奴的中山王起身,拔出宝刀,擦拭已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决绝地将刀指向北方一指:
“请诸位且信王妃一次,她经历政变极多,诸位皆不能及。何况就算是虚惊一场,我们也不过白忙活一趟,又有什么害处?那么,请诸位随我向北下拜。”
刘曜走向议事厅正中央,恭恭敬敬的伏下身子:
“先帝英灵在上,臣中山王刘曜,誓起兵攘除凶逆,与叛贼不共戴天!”
慑于刘曜的威望,诸将也随之下拜,叩首,只有羊献容兀自立着。
“不是你咒先帝死的?如今大家都拜了,你怎么不拜!”
一人突然从众人中起身,对羊献容怒目而向,众人看时。却是前将军、大司空呼延晏。以在关中军的地位,也只有呼延晏敢当着刘曜的面这么对羊献容说话。
“妾本晋人,乃前朝皇后,与刘聪并无纠葛,为何要下拜。妾只忠于妾的天子丈夫,而不忠于伪汉主刘聪,有什么问题?”羊献容从容答道:“倒是呼延司空您当初弃刘聪于箕关,如今又怎敢当着大家的面,自夸忠义?”
呼延晏又羞又恼,满脸通红,只是伏地将头别向一边。
见呼延晏气得面红耳赤,刘曜赶紧喝止住羊献容,然而却狐疑地打量了呼延晏一眼,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羊献容将他做天子看待;忧的是呼延晏敢在军中如此放肆,恐怕将来称帝之后难以控制。
“平阳不日有变,请诸位皆集合本部兵马,以待我北上之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