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不忍挪开视线,看向一侧的草地。
莱莎紧闭着眼,维瑟米尔幽幽地叹气。
薇拉抬头出神地看着天上灰扑扑的乌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最后。
身后的城市里都传来了歌声,仿佛家家户户都哼唱着哀伤的歌谣。
祝福逝者能在另一个世界忘记烦恼,忘记痛苦,忘记悲伤。
却又希望他们可以记住至亲之人的名字,永远不要忘记。
就在这歌声当中,黑甲的士兵们来到了目的地。
他们将大瓮放下,从旁边的空地取过早就准备好的铁锹,开始在距离大道不远的一侧挖了起来。
咦……
艾林在心中惊咦一声。
那地方似乎有些熟悉。
待他稍稍一思考,顿时想起……
那里不是五月节那晚,妖灵潮出现的地方吗?
他当时还疑惑,为什么妖灵会在那个地方出现。
猎魔人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甲士卒小心翼翼的,很快挖出了形制和他们身后大瓮差不多的容器,抬到了早就停在那里的货车上。
在猎魔人一个愣神之间,那货车的车夫便扬起长鞭,让马匹加速。
也不知道要将这些容器运到什么地方。
待黑甲士卒将所有大瓮都小心地搬进坑洞中开始填土……
“……在光中安睡,安息吧……”
“所有的烦恼如今已结束……”
……
哼唱圣歌的声音便骤然变大,虽然歌词唱着安息,却仿佛在渴求着让瓮里的逝者等一等……
等一等……
不要急着投入万物之母的怀抱,不要急着跟随少女轻快的脚步离开,不要急着听母亲哼唱永恒的安眠曲……
再看一看……
再看一看对他恋恋不舍的生者……
“啊――”
“我的小帕尔,你不要走――”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花白了头发的中年女人,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被早有准备的祭司们拦住。
然后被同样痛哭着的人群,拉了回去。
不过那中年女人还在挣扎着,沙哑了喉咙嘶喊:
“……让我过去……我的小帕尔才七岁……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死了呢……快让我过去……”
周围人、甚至有不少祭司都在劝阻。
可那中年女人像是疯了一样,不停不问,凌乱着头发拼命着要挣脱众人的束缚。
正掘土掩埋的黑甲骑士们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动作。
“呜――”
身侧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着的哭泣。
猎魔人循声看过去,小祭司低着头,双手将整张脸都死死地捂住,可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指缝间渗出砸在了地面上。
薇拉看了艾林和玛丽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在了怀中。
小祭司挣扎了几秒,见挣脱不了,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无声地痛哭。
人群中。
一个妇人脚步动了动,最后又收了回去。
艾林也叹了口气,视线回转正要向城下看,突然注意到一向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老公爵。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用力到骨节苍白。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艾林突然对自己刚刚“财产”、“损失惨重”的想法,隐隐有了点内疚。
歌声停了。
远处的中年女人还在挣扎着,隐隐地甚至人群中都有不少人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正当猎魔人思考梅里泰莉的祭司该如何解决这一事件时……
突然……
下雨了。
绵绵地细雨从天空中飘飘落下。
似乎就在那雨点轻柔地落在中年女人脸上的同时,她的身子骤然一怔。
眼神空洞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几秒后便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下一刻。
“啊――啊――”
女人捂着脸嚎啕大哭。
人群中的骚动也骤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接一声的痛哭,仿佛这四天以来积攒的悲伤全部被这雨水洗刷了出来。
泪和雨在这一秒,无人可以分清。
葬礼继续。
“砰~砰~”
深褐色的土敲打在陶制的大瓮上。
死去的儿女、妻子、丈夫、母亲、父亲……被深深地埋在了泥土中。
“安息吧,永恒的安息……”
“万物之母将你守护在的关怀中……”
“通过的爱与慈悲……”
“少女将引导你平安到达收获之地、丰产之所……”
“母亲为你哼唱悠扬的安眠曲,伴你入眠……”
“老妪提灯关照着你的子嗣亲人,不令其迷失于黑暗……”
“在光中安睡,安息吧……”
“所有的烦恼如今已结束……”
……
葬礼已经结束。
不知何时,人群中再次哼唱起神圣肃穆的歌谣。
将手中的白色小花,一朵一朵铺在那片无名的墓地上。
“梅森大人,仪式已经结束,雨势渐渐大了,快躲躲雨吧!”城楼上,有随侍的侍从走过来提醒道。
但老公爵听到这话,却只是抬手打断。
然后淋着雨,看着城下不顾风雨哼唱着葬歌的人,以及那渐渐被染成纯白色的无名墓地。
在他身后,渐渐被雨水狼狈打湿的贵族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良久。
待城下的众人献完花束,矮身与死者说完最后一句话,渐渐回归。
城门楼上,各个贵族相继将视线投向了老公爵另一侧的年轻贵族。
那年轻贵族见状犹豫了好几秒,才侧身轻声道:
“父……”
称呼都还没说完,只听见“咚”地一声。
老公爵狠狠将手杖,在地上敲了一下,打断了年轻贵族。
周围的细语声顿时消失。
“猎魔人……”老公爵身形猛地一转,直视向艾林的双眼。
猎魔人能看见,那看似平静的深棕色瞳孔燃烧着不可熄灭的熊熊怒火。
“我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地复仇……”
“所以告诉我,猎魔人……”
“白色鸢尾花的骑枪,应向谁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