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都怕人发现,只好容这人又在屋里待了一夜。他问我是什么人,我起先不说,后来想,我反正都麻烦缠身了,他要真想害我,我说不说自己的身份都一样,我就和他说了。”
外面好象起了风,阿青想,今天夜里说不定有雨。
这场雨一下,天就彻底冷下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为着怕人看见了惹麻烦,屋里没有点灯,她抱着被子缩在床上,那个不速之客拼了两把椅子,裹着另一床被子。月亮照在窗子上,小客栈的窗纸上映着外面的树影,风一吹,树影摇动交错,看着让人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大概那几天遇到太多变故,吴婶都不觉得害怕了。相反,虽然现在屋里这个人很陌生,很危险,可是有个人作伴,听着屋里还有另一个呼吸声,反倒给她壮了胆,让她觉得心里头奇异的变踏实了。
“你爹听了我的话之后,过了半响,跟我说,侯府这一次麻烦也大了,劝我先回城外庄子上去再等消息。”
“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能试的门路都试了,也只好先回城外去。你爹身上的麻烦也不小,他还有伤,和我同路算是混出了城,居然还跟我一起回了庄子上。他跟人说是我亲戚,在庄子上暂时住了下来。”
后来,这天下就真的乱了,京城里乱了,庄子上乱了。听说,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丰王与恪王都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子。你爹进京打听消息,是我央告他去的,我放心不下小姐,小姐还怀着身孕呢,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快要生了,真不知道她和孩子怎么样了……你爹去了好些天,我都怕他再也回不来了,兴许他被抓了?受了伤?或者,他死了?”吴婶的手在发抖:“我真的等不下去了,结果有天他夜里回来了,还抱着个孩子回来。”
“侯府也被抄了,京里的牢狱都关不下,侯爷和姑爷他们死了,小姐还有侯府的下人们都被关着,小姐托你爹把孩子带出来,这样,好歹也算是给侯府留了一条根……我们带着孩子躲躲藏藏的等消息,没过多久,就听说人都死了,侯府的人都没逃出命来。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就带着孩子一路往外逃。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世道太乱了,每天都能看到人杀人,甚至我还见过人吃人。”吴婶紧紧握着阿青的双手:“要不是你爹,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样的世道里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一步路也难走。要是没有我们拖累,他一个男人,身手又好,怎么着也能过得更好。不但要保命,还得找吃的,养孩子。我觉得这个人,真是不错,真的很不错。后来,我们就在一块儿了,成了亲。”
阿青听着这一段往事。
吴婶的讲述,和她残破零碎的记忆对照着,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那居无定所辗转跋涉的远行……
吴婶的手颤抖着,抽出帕子递给她,阿青才发觉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濡湿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