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出在袍泽的掩护下,他放眼看向另一个方向,只见城头上如今已是形势逆转,借着弓箭掩护的蚁附士卒,纷纷沿着云梯攀爬上来,虽然有的云梯被砸断推倒,有的士卒被射死、砸落,但更多的云梯上,还是不断地涌现出士卒来。
鲍出心中,莫名感到有点庆幸,有点恍然,他随意靠着墙垛,将换上的盾牌放下,手中拄着环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冲杀过来的十来个人中,倒下了五个,那个拉他一把的老卒也没活下来,他被一把环刀砍中了胸口,已然没救了。而其他人有的受了轻伤,但都还活着,这时候,个个气喘吁吁,也都适时地停下了脚步。
能够在短暂而又激烈的战场上,存活下来,竟然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鲍出努力向身边的选锋挤出一丝微笑,其他人也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刚刚他英勇作战的表现有目共睹,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是这些剩下的人中的主心骨了。
待到身边的选锋越来越多,鲍出又汇合了后面上来的士卒,往其他段的城墙扩大战果,城头上还有一些河东守卒很顽强,一直坚持抵抗,就算已经有其他军吏带着郡兵一起投降了,但他们还是且战且退,不肯投降。
“主君,城上已经守不住了,快退往城中吧!”
城头上,一名受伤的卫氏部曲拉着有些出神的卫固,急切地劝阻道。
卫固虽然披着皮甲,拿着宝剑,但他的身份尊贵,身边又有诸多部曲护卫,原本也只是督战城头而已,可没想到这些西凉兵如此凶悍,在冒着漫天箭雨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杀上了城头。
望着在墙垛处不断出现的西凉兵,卫固一时恍惚了精神。
“安邑,就这样沦陷了么?”
卫固在心中对自己拷问,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已经被他身边护卫的部曲喊醒了,那名卫氏的部曲情急之情溢于言表,西凉兵的攻势实在太猛烈了,城门处的扛着撞锤的西凉兵,城头上还能够依靠落石、滚木、火焰、热汤等物,将他们阻隔在门外,可密密麻麻的云梯,却是让城头上的守卒疲于奔命。
云梯间或有被砸断、推倒的,蚁附的西凉兵也接连被射杀、砸断。可耐不住西凉兵前仆后继,源源不断,他们的意志远超河东郡兵的想象,城头上的弓箭手、投掷木石的士卒也在不断被城下的西凉兵射杀,而云梯上蚁附的西凉兵,就借着这些机会,不断地涌上城头。
很多如同鲍出这样的军中选锋,冒着锋镝,短兵相接,最终击退了河东守卒,控制了城墙。
因此,城墙上攻守易手,现在轮到是河东郡兵仓皇后退的时候了。
卫固现下眼中能够看到的远处,都是一个个冲锋向前的西凉兵。
“主君,快走!”
那名卫氏部曲看到卫固没有答话,以为他平日里不曾上阵厮杀的主君已经被惊呆了,他只能够再用力推了卫固一下,指挥剩下的几名卫氏部曲,就想要将卫固抬下城去。
“走,眼下我等还能够走去哪里?”
卫固突然反应过来,他猛然挣脱了卫家部曲的手,嘶声裂肺地嘶吼起来。
今日之安邑,何至于此,今日之卫氏,何至于此,想我卫固,又何至于此!
卫固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盘问,但身边的部曲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卫氏的族人战死在城头上也有不少,不少已经随着溃卒奔下楼去,只有督战的卫固还坚持留在城头上,身边却只剩下这么几个寥寥的忠心部曲。
事实上,若不是有大姓们的部曲在,单靠河东郡兵,还真难抵抗前仆后继的西凉兵攻城这么久。
毕竟,西凉兵攻城之前,已经宣明,此战只诛杀参与叛乱、负隅顽抗之人,其他无辜牵连进来的人,一律赦免罪行。
因而,在战局不利的时候,卫固指挥的郡兵纷纷溃退,也只有这些部曲还在拼死抵挡了。
他们都是身家性命与卫氏紧紧捆绑在一起的部曲,与自己的主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君子死而冠不免!”
卫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剩下的几名部曲,苦笑一声,端正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长冠。
“愿为主君效死!”
剩下的卫氏部曲面色凄然,但还是决然响应。
“好,随我杀敌!”
卫固长剑所指,部曲们也随即掉头,那是西凉兵汹涌而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鲍出和选锋们,也在城头看到了他们。
······
“将军,城墙已被攻下,叛贼卫固已经授首!”
“将军,徐司马已经攻入城中!”
“翟司马已经攻破城门!”
···
城头告捷的军报,接连传来。
这安邑的四面城墙,一旦有一处被突破,其他各处也难以坚持,相继告破。各面攻城的西凉军中,如徐琨急于立功者,已经从城头赶着溃卒,冲杀进入到了城中,直接往城中的郡府而去。
“将军,卫固等负隅顽抗之人已死,王邑虽不愿投降,但在河东多少也有一些善政,若是能够留他一命,接下来平定南境其他城邑,也有些帮助。徐司马立功心切,恐怕会直接攻杀郡府,还请即刻派令骑传令,令其所部,暂缓进攻!”
眼看城墙告破,诸将争功。戏志才却是及时向阎行阐明后续平定河东的措施,建议不要立即斩杀王邑。
阎行想了想,也颔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