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默跟着饮尽,眉头一舒,菜色一般酒倒真不错。他冲着几个徒弟们说道:“你们也喝点,酒劲不大,解解乏。”
沈青坐在林华和秋霜中间,看着自己酒杯里的桂花酿,闻着清甜的味道,舔了舔嘴唇。秋霜看她有些呆呆的样子,小声怂恿道,“师姐,快尝尝,这酒甘甜,一点都不辣。舒筋活血,对你的寒症有好处。”
沈青抿了抿嘴,盯了那酒水一会儿,忍不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酒很轻柔,入口甘甜香醇,沈青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喝光了。
少时,她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微微发烫,先前的疲惫酸痛感真的消弥了不少,好似寒气也淡了,更神奇的是,她觉得心情很舒爽。
秋霜和林华卯着劲盯着盘子里的一条鸡腿,只是碍于紫月青主在,不敢十分造次。韩子默客气的与紫月寒举举杯,说些话。程江略饱腹,便上楼看过房间,进进出出去车里取些东西安置。
沈青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碟子里的花生,怎么会越变越多?她疑惑的起箸去夹,那花生倒似生了腿,“骨碌碌”的“跑”到了一边,再夹再跑,碟子里“砰砰啪啪”的热闹的紧。
旁边几人皆是疑惑的看向沈青,面有陀红,双眼迷蒙。
“六儿?”韩子默看着桌子上散乱的盘子碟子,忙的按下她的手,急急的叫道。
“嗯?”沈青耳边虽吵闹,独独听不错师父的声音,她抬起头,朝向林华的方向,歪着头问道,“怎么了,师父?”
林华和秋霜看了看沈青眼前空掉的杯子,面面相觑,“完了,六师姐偷喝了。”
他俩自是想不错,韩子默第一次发脾气便是因为他们撺掇沈青喝了两杯酒,这六师姐是门里出了名的“一杯倒”,一杯尚可,第二杯必醉。平日沈青自持,所以他们谁也没放在心上。今日这酒香甜似果水,竟也会醉?
他俩正心里发毛,沈青忽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竟指着紫月寒说道,
“师父,你说紫月青主……干嘛非跟着我们?”
“冷冰冰的跟石头一样,怕人的很……”
“你知道嘛,就因为……我嘲讽他身份‘贵重’,他‘斩’了一园子的花!一园子啊!”
“花有何错?”
“他不过就是武功高,长得……唔……唔唔……”
一向镇定的韩子默听不下去了,忙的站起身,一只手捂住了沈青的嘴。沈青醉酒第一回,愣是把三师姐奕欢说哭了。
秋霜林华忙的七手八脚、连哄带拽的把沈青往楼上引。
紫月寒捏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下,看着还“不依不饶”的“醉鬼”,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有些人自是八面玲珑,口不对心。但是这酒后嘛,酒品不太行……
沈青或者惯于矫饰,心思深重,可是在师门众人前的真实和亲昵,又无法遮掩。清醒隐忍久了,一醉酒便是“原形毕露”。说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
紫月寒惯于好强求索,只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出门第一个引起他兴趣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这个师门看起来很不着调,修为更是马虎,却又极其和谐。几个少年像未曾雕琢的璞玉,不曾眼见势利、丑陋、险恶……
短短几日,紫月寒与他们的陌生和距离感,已经消弥了不少,甚至对这样一个小家,他有些莫名的羡慕。
他不爱笑,不爱说话,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可他并非天性如此。父母双亡,次兄早夭,族亲逼迫,他与兄长顽强成长。“极乐无乐”,克心克欲,哪里还能像他们一样放肆无拘的笑?
他常常在深夜听见紫霞殿内传出的咳嗽声,而他只是希望兄长能活的快活些。
紫月寒想到这,眼波流转,目光扫过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一脸宠溺笑意吟吟的韩子默。
韩子默很瘦削,一张脸俊雅神秀,目光长情温和,眉宇里带些清傲之气,又透出来点“万般皆有命,我自逍遥去”的不羁,看起来与兄长如此的不相似。
紫月寒余光瞥过韩子默的右手,突然开口,“韩掌门的手如何?”
韩子默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掌心,“没什么大碍,是他……多虑了。”
说着,韩子默又转向紫月寒,平静如常,“青主去东邱,所为何事?”
紫月寒心里一顿,这师徒俩故作平静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可是,兄长信他。紫月寒抿了一口酒,“东邱,羽华族。”
韩子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随即便收了口,应道,“世外医族,可惜了。”
紫月寒不能深层去体悟人心,他回头看向寂然无声的安宁镇,“吸魂夺魄,鬼宗的手段。我夜间去附近探探。”
韩子默跟着点点头,“这儿我看着。”
想到韩子默修为并未过微元,紫月寒从怀里拿出几枚红色的羽状笺令放下,“这笺令与我灵识相通,相隔不远可传信羽。”
韩子默点了点头,收了笺令。
紫月寒刚要离开,忽而转身回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在桌子,淡淡的说道,“有些人不是醉酒,而是酒敏症。这是紫月门独有的逍遥散,可除敏,亦可……解酒……”
韩子默看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拿起那瓷瓶瞧了瞧,自言自语道,“果然如他所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三更刚过,镇子上一片死寂。
安宁客栈二楼有个窗户打开,紫月寒对着窗外一甩袖子,一道火光飞出,化作一只通体红光的巨鸟,随即他身形一闪,跃上鸟背,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