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几日,渐渐远离了上京。
沈青头倚靠在窗边,连日困乏,一阵清醒一阵浅睡。
车轮一颠,她的脑袋不由得往一边倒去,眼看要撞上坚硬的木轩时,一只温暖的手及时的托住了她的头。
沈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正见紫月寒侧身托着自己。他的手很大,指尖托住她的发髻,掌心却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一双深邃的眼睛宛若天幕晶亮的星,直直的洇进人心。沈青好似从未这般清醒而又放肆的盯着这双眼睛。
她的心突然加快了些,脸上晕了一层粉粉若杏的霜。
紫月寒掌心里细嫩的脸温度越来越高,他指尖轻颤,喉头微微动了动,迅速的躲开目光收回了手。
一缕极为特别的暗香随之淡去,沈青这才反应过来,扶着马凳坐直了。喘息也变得极为不均匀。
刚刚也睡了过去的季雨霏揉着后脑冲着车门处喊道,“你怎么驾的车?”
车帘一卷,林华递进来一张倦怠的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青主见谅,停车没停好,磕到了石头。”
“不打紧。”紫月寒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安的搓着,摆正姿势,往外看了一眼。
日沉西山,暮色将临,静幽小林。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村,被一层薄薄的雾岚笼罩,泛着些许烟火。
人马困顿,都要稍作歇息。
沈青的脑子还未十分清楚,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车内有些燥热,她摸了摸身边的水袋,竟一口水都没了。
看着师父的马车已停下,她拿起自己和紫月寒的水袋准备下车。临到车门,她想了一下,又迅速的抓了季雨霏的水袋跳了下去。
这里远离城镇,没有走马喧嚣,倒是分外的安静。
那小村子离得颇远,很荒僻,但恰有一户人家独门独院的伫立在不远的山包处。
“师父,我去寻些水。”
沈青对这种小山村有种莫名的亲切,便冲师父挥了挥手中的水袋,往那最近的院子走去。
紫月寒跟着下了马车,他伫立车旁,环顾周围,最后望着不太分明的村子,目光随着沈青的背影而去。
“婆婆,婆婆,我们是赶路的商人,请问可以跟您讨点水喝吗?”
沈青步伐不慢,很快来到院子前。
那院子逼仄,有些昏暗,一些粮食和农具四处摆放着,看着很杂乱。
院子里有个人背对着,身形佝偻,行动缓慢。
沈青喊了几声那人也没回应,猜测她年迈,许是耳背,看着院门没有锁,她便绕过门口的篱笆进去了。
“婆婆,我想讨些水……”
再走的近些,看的清楚了些,那个“婆婆”似乎变了些样子。
她衣衫不整,露出的躯干十分干瘪,几乎是皮包骨头,青筋暴起,泛着死灰,破旧的衣衫像是挂在一副架子上。
而且,她并不像是在忙什么,而是深低着头不停的抽搐。
沈青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话并没说完,她的脚步开始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
吱嘎——
可没走两步,她的脚便踩到了门口风卷的一堆枯叶。
那个“老婆婆”好似被击中了身上某处玄窍,伏低的身子猛然直立起来,个头高大,身体全然不似刚才的僵直。
他歪了歪脑袋,动了动耳朵,徐徐的转过了脖子。
正在往后退的沈青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老婆婆,那“人”铁青的脸,头发凋零,脸上有一对空洞洞的眼睛,眼睛里一片黑翳,活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鼻子已经塌陷,再往下豁然一张撕裂的大嘴。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凹凸不平,挤满了恶臭的肉瘤。
若不是他在动,说是死了半年的腐尸也有人信!
沈青一看,头皮一麻,寒意窜遍了全身,暗自咒骂自己这什么招邪的体质,一边瞅准了篱笆口,扭头便跑。
她一动,那怪物动的更快。
犹如枯枝的双腿一跃接近一丈,沈青的身影还未到倾斜的土坡,恐怖的身影已经笼罩了她。
沈青只觉喉头一紧,自己的衣襟已经被怪物的“爪子”揪住了。
那只手像是一把铁钳,继而另一只手跟着挠抓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沈青的皮肉里。怪物伴随着一阵阵低吼,像要随时撕碎猎物的猛兽。
沈青被勒的面色发紫,她猛“咳”了两声,拼力凝神,手腕上幽幽的绿光蜿蜒而动。
忽然,一把冰晶利刃随风而至,锋利的划过沈青背后的枯爪,勒着她的爪子应声而断。
没有了肩膀上的桎梏,沈青就着下坡的倾势往下滑去,迎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慌乱的抬头看了一眼,看清是紫月寒之后,顿时露了怯。
她哆哆嗦嗦的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埋进他的胸口,紧闭着眼,呜咽道,“救……命……有……有鬼……”
紫月寒不由得周身一滞,想收回月落的手停在了半空,刚才的惊恐蓦的化作慌乱,心湖里的水突然翻涌不止,压迫的他呼吸都有些艰难。
可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复杂的心理,沈青口中所谓的“鬼”已经挥着另一只手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沈青拼力的抱着他,他身形受束,只好凝神收回月落。
泛着幽蓝的利刃忽而抽长,变成了一把弓背,一下子格住了那怪物扭曲的大嘴。
顿时那嘴又被撕裂了一些,半个下巴都被扯了下来,连着些皮肉摇摇欲坠,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