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逸哥哥,你再晃我都要‘晕船’啦……”
……
一个少年两个少女躺在宁静的小山头,遥望着星空。
“你们说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的?”
“听说外面都是吃人的野兽,人也坏的很。”
“天逸哥哥,你净哄我们!等我长大了,我定要出去四处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
……
血煞眼神里某种东西在急速的退去,被封存的记忆仿佛激荡的潮水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是谁?
他是方天逸!
青峪里的方天逸。
不!
他不是!
血煞怔怔的抬起手,一只手沾的是青儿的血,另一只手是满手的污血脑浆。
世外桃源的记忆之后,阴暗无光的岁月又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暗无天日的山谷中,他接受着最严酷的训练,被教以各种杀人的手段和光复鬼宗的教义。
他是谁?他是血煞。
鬼宗的右翼护法。
以血为煞,以命为祭。他杀的人不计其数,眼前狰狞的尸魃,都是他的杰作。
他研习禁术,为了炼这批尸魃军,到处搜罗死尸。然而死尸难寻,他与血魇掠了许多的流民乞丐,投入了炼尸墟鼎。
尸毒入肺腑,会在活人身体里流窜十几个时辰,腐蚀骨肉,溶化内脏。
巨大的墟鼎里,传出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和不断的拍打撞击……
几百活人,男女老少。
他成功了,他们的脸恐怖狰狞,等待着他的下一次指令。
血煞翻身仰面,颤抖着双手,喃喃道,“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谁?我是谁?”
血煞的精神意志在摧枯拉朽的倒塌,驱使尸魃的禁咒忽止,刚才还猛如凶兽的尸魃突然停止动作,眼神空洞,漫无目的的缓缓拖动着躯壳,低着头,沉吟着。
紫月寒揽着沈青蹲于地上,插在她背后的刀太深,他不敢擅自拔刀,只能让她稍稍侧身,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看着沈青紧皱的眉头,他颤抖的手聚气,拼命的往伤口上输送真气,想堵住那个泄气的窟窿。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浑身的狼狈也掩饰不住他们此时的惊恐。
沈青拼力的睁大眼睛,看向周围,扯动嘴角,“别哭……你们一哭,我就觉得……有点儿……不甘心。其实我都……无数次想过……会怎么死去……”
“六儿不怕,师父……不会让你有事……皮外伤而已,紫月青主还在呢……”
韩子默丢了手里的刀,不停地用手抚着她的额头,血却流进了心底。
“其实……我特别……怕疼……”沈青惨笑了一下,嘴角有血溢出,她轻咳一声,好似深怕许多话来不及说完。
“师父……别总跟……自己较劲……十年之约……过了,可还有……下一个十年啊……”
韩子默哽咽,“好,师父……听六儿的……”
“师兄……”
程江拼命的睁大眼睛,却还是抵不住眼泪的垂落,听见沈青的召唤,凑上前来。
“你怎么……还没瞧清楚……自己的真心……”
程江有些懵,没想明白,只能流着泪拼命点头,“我会的,师兄会的。”
沈青又看向哭成了泪人的秋霜和捂着眼睛的林华,努力的伸了伸手,还是没能碰到他们的头,叹了口气。
“傻乎乎的。小九……以后别欺负她了……”
沈青的目光收回,落在了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一向洁白的衣裳已经被血洇透。
沈青撇了撇嘴,伸过手轻轻的抚了抚,“这儿,脏了。”
“别说话了,留点力气!”
紫月寒看不得她的假意坚强,明明已经命悬一线,她还想劝慰在乎的人,像在交待后事。他一开口,话语依然冰冰冷冷,没半点委婉。
沈青吃力又无奈的点了点头,“青主大恩……怕报不了……”
“你不会有事!”紫月寒垂着的眼睛闪躲,怯的不敢看那伤口不敢看她的脸。
刀子在微弱的起起伏伏,他他却觉得是自己的心被扎透了。
他手上的灵气又浓厚了些,他不信,他会救不回!
刚才还凶悍威猛的碧游,早化成了一条小蛇游了进来,在沈青的身上和心口绕来绕去,不知如何是好。
沈青轻咳了一声,摸了摸碧游的头,“别怕,我命……大着呢……”
对紫月寒来说,最残忍之事,莫过于,他自负修为卓绝,可以护她周全,却让她在自己面前倒下。
他说过会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他想好好的去接住广子宣的临终托付,想好好为她筹谋未来的。
百般情绪难以纾解,想起这刀的主人,紫月寒心中愤恨,眼圈通红,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茫然枯坐的血煞。
他依然想不明白沈青因何护他,可是现在他无暇他想,只想要血煞的命。
他揽着沈青的手忽然一转,凝出一把飞刀。
月落悬在半空,铮鸣不止,凝聚了十分的极乐之力。
沈青心里一激,猛的咳了一声,吃力的拽了他的袖子,着急道,
“别……杀他……他……是……是天逸……哥哥……”
说罢,她感觉身体的力气已经用尽,耳边轰鸣,眼睛开始难以抑制的想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