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身穿铠甲手持大刀巍然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过往人群。
不知哪家车夫为了马车掉头之事不住地呵斥着不听话的马儿,人群交谈之声、店铺吆喝之声、流动商贩的叫卖之声、观景者叫好之声鼎沸盈耳,震之欲聋。
远处各家店铺各式花灯如星河璀璨,岸上灯与水中灯影交相辉映,叫人一时间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再往前进,永定河畔有变脸、喷火、顶碗、独轮车和耍火壶的表演,围观者之众,堪称张袂成荫、摩肩接踵。一时间,猜灯谜的,画糖画的,捏面人的,卖桂花糕的、杂耍的,远远近近好似无数重国画映入人的眼中脑中,让人流连忘返。
公侯富贵之家的女眷们早早在酒楼预定了最佳的赏灯位置,虞家也不例外,虽然位置不如公侯之家的夫人小姐们,也能望见永定河一角。河水在花灯的映照下盈盈闪动,光影投射到薛云初的眼里。
今年中秋还隐隐有些暑热,小小的包间里,虞晚薏一只胖手在奶娘的手里扭曲扭来好似一只活鱼,奶娘一只手递给小丫鬟,小丫鬟麻利地掏出帕子擦掉奶娘手里的汗水,奶娘换了擦干的手捏住那只小胖手,另一只换给丫鬟再擦汗。一番斗争之后,虞晚薏气呼呼地拿眼睛瞪奶娘,又拿眼睛觑着自己的小厮小石头和小锥子,奶娘和小厮抬头望屋顶的望屋顶,低头看鞋尖的看鞋尖,根本不接收小短腿的信号,任他假模假式地咳了两声,也只充耳不闻,装作看不见。
奶娘:想跑,门儿都没有。小主子和大主子,谁是大小王奴婢还是分得清楚的。
舅母略提高声音,在嘈杂的第三层包间中给薛云初仔细讲着她感兴趣的一切,顺便回头剜一眼自己不住扭动、满脸“我有急事“的三儿子,再白一眼自己一时巴着窗户嗷嗷一顿叫好、一时盯着茶博士送来的陇山碧峰茶咚咚一顿牛饮的二儿子,最后再老怀安慰地看一眼自己已经身长玉立,立身持正,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儿子,再无比温和慈爱地招呼光顾着看热闹的薛云初:“乖,这是云来阁最有名的芙蓉桂花糕,你尝尝,但是不要贪多,当心不好克化。” 随即又让自己的贴身的嬷嬷把茶博士端上来的茶水给薛云初,生怕她噎着了。
虞氏三兄弟:有点母爱,但不多。
舅母:老三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虞晚薏:我是真的有急事,晚了最漂亮的花灯都被人买走了!虞晚莱,别吃了!一丁点都不会看眼色行事,早晚撑死你!
虞晚莱:今天的月亮真圆,桂花糕真好吃,杂耍真好看,火壶真好玩我要学,就是茶有点烫,报喝。
虞晚苼:落霞东染,玄兔西跃,繁花千树影重重,落星万乘光烁烁;长街溢彩,廊桥流光,游龙惊凤月如昼,紫电青光灯如潮。唔,灯似潮,灯如潮,是用似好,还是如好?回去问问夫子,再与子俊他们探讨探讨。
薛云初: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辛弃疾诚不欺我也。
城内热闹沸反盈天之时,城郊小道上,一人一马回头看着城头上的烟花,光影照在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良久,那人拉紧缰绳双腿一夹,“驾!” 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