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可有话说啊?”
太子郑承恩撩袍子赶紧跪下:“父皇,儿臣没有!请父皇明鉴!”
“那些流言又是从何而起?你为何,为何要把宣威侯世孙关起来!”
“儿臣,儿臣是为了管教于他,实在是误会啊父皇。”
太子冷汗涔涔,只觉得背后衣服湿成一片贴在背上让他浑身紧绷。他额头贴在地上,好似冰凉的地面能让他的头脑冷静些许。
天大的事都不如他的太子之位重要,今天这个闷亏只能先吃下去。
“哼!你知错?坊间传闻朕的太子好男风,娈童!还因为争男宠要杀人!晏舒好歹也是你的侄子,你怎的就如此的糊涂?你要管教,也要做得像个样子!光天化日之下侍卫带刀于长街追逐世孙,朕的太子,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帝王之怒,让跪在下面的太子咬着牙直发抖。
郑!晏!舒! 太子咬着牙,想为自己申辩两句,突然听见宣威侯的声音响起。
“皇上,太子他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平日里从未见他荒唐行事,如此荒谬的传闻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太子为了管教臣那不成器的孙儿,着实是受委屈了,臣惶恐,臣有愧!”
宣威侯又一次跪下磕头。
这个老狐狸,见自己遮掩辩驳,大事化小,转弯倒是转得极快。太子心下腹诽,依旧以头贴地,丝毫不敢抬起来。
铭轩帝重重叹了口气:“都起来吧。”
待二人站定,他对着张大伴道:“去查清楚,谁散布的流言,还有你!”
他指着太子:“你作为储君,自当谨言慎行,不要再闹出哪些荒唐是非出来,再有下次,朕绝不姑息!”
言毕又指着宣威侯:“还有你,朕知你一向稳妥,但是教育子孙当严苛, 不可放纵如斯,前些时日与武定侯世子争女伎当街互殴,满嘴胡言!昨日又满身污秽奔于长街!皇家体面快被他丢了个干净!还带累太子名声!”
铭轩帝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他现在还在大理寺大闹,满口胡言乱语说太子要杀他!”
宣威侯一头抢在金地上:“皇上,都是臣的错!”
“你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不许再出来胡闹了!”
这便是让他把郑晏舒带回去的意思了。不管太子以后如何,孙儿的小命到底是暂时保住了。
最后大理石对外宣告:太子管教侄子不许狎妓饮酒,雷霆手段让世孙不堪忍受方才出逃,奔于长街。至于所及娈童,争小倌等流言,皆为不实,若再有传播者,当论其罪绝不姑息。
流言被暂时按下。郑晏舒疯疯癫癫地回了府,整日躲在屋里,任谁也无法将他叫出门来,宣威侯看着吓得魂不守舍的世孙,捂着头不断叹气。
太子回到府里,暗卫查明那一日侧妃确实是到过西院。他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这个 太子可真是做得够仁慈的,倒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了。
这日,太子妃方氏依旧在小佛堂,她肚子太大,手脚皆有些浮肿,早就不能久坐抄经。此刻正靠在一张矮榻上,手里不住地拨着一串念珠,嘴里低低念着普善咒。
九个月了,马上就要瓜熟蒂落,从此以后在这困着她的如同枯井一样的太子府里,她也终于有了一个血亲,一个相互依靠的人。
碧云端了燕窝过来:“娘娘,该歇一歇了。”
话音未落,念珠毫无预兆啪的一声断裂开来,珠子跳得满地都是。
“呀!娘娘别动,仔细踩到滑倒了。奴婢这就收拾干净!”碧云边放下漆盘,边扶着已经愣住的太子妃坐下,忙唤人来收拾。
方氏没由来地心慌起来,十分无措地被碧云扶着坐下,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到底何处不对劲。她抬着头满屋子地看,直到看着佛龛中那尊白玉观音像才停了下来。观音手托玉净瓶,微微垂目,面含悲悯地看着她,似乎在同情她的遭遇,又似乎在宽慰她的不安。
“嬷嬷!嬷嬷呢?去请嬷嬷来!”方氏忽然心头一紧,拉着碧云急声道。碧云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慌张,连忙好生安慰道:“娘娘莫急,这就去请嬷嬷来。”随即差小丫鬟去寻大厨房里盯着太子妃晚膳的瞿嬷嬷。
一刻钟时间,面色惨白的小丫鬟带着同样面色惨白的瞿嬷嬷进门来。“娘娘,娘娘你可好?”嬷嬷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太子妃,见她除了面带忧虑之外没有任何不妥,松了一口气,便扶着方氏坐下,有些嗔怪道:“娘娘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再如此激动了。”
“嬷嬷,我方才佛珠珠串断了,心里慌得很,有些怕——”方氏话未说完,但间瞿嬷嬷脸色愈加青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有孕之人原本就比普通人更加敏感,此刻方氏见嬷嬷如此情状,不由得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连忙抓着她的手问:“出何事了?啊?”
嬷嬷白着脸轻抚着方氏的背,轻声道:“娘娘,确实有点事,但是娘娘千万不要着急。”她让碧云遣走所有下人,死死盯着门口。确认无人听见之后,低头思忖片刻,她抬头悲悯地看着方氏,压着嗓子说:“今日午后侧妃娘娘去后花园赏荷,失足落水,没了……”
她眼中蕴着些泪水,不知道是替死去的侧妃林氏伤感,还是对自家主子的痛惜。
方氏此刻哪里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月,赏荷,失足落水,淹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氏泪流满面,呼地站起来,扶着嬷嬷的手又哭又笑。“真是铁血手腕,帝王心肠!如今竟杀到自己家眷头上!他!”方氏有些疯狂,直直地伸手指着东院方向:“他就算,把我们这些人当个门面摆设,也不至于要下如此狠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她害了林氏,是因为她的愚蠢,把林氏拖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枯井里,害了她的人生,现在又害了她的命!
“娘娘,可小声些,当心自个儿的肚子啊!”嬷嬷流着泪,紧紧地扶住方氏的手。此刻方氏气喘吁吁,摇摇欲坠,整个人如同暴雨中的百合花,马上就要伏倒在这铺天盖地的悔痛之中。
突然,她双眼一闭昏了过去,身下有什么东西哗啦一下淌下来。
瞿嬷嬷惊得大叫:“来人!快来人!太子妃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