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无论发生什么,阿初都是您的女儿,是阿娘将我从一个病弱得只剩一口气的婴孩养到会吃饭,能走路;是阿娘与舅父舅母将我养这么大,阿娘永远是我的阿娘,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改变。”她轻声安慰着虞氏,嗓子因为高热过后还有些沙哑。一时间叫虞氏情绪上来,将她紧紧搂住。
凌双双站在虞氏后面,无声地哭得眼泪哗哗的。
这个臭家伙,高烧昏迷了两天,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她等会儿就去送信,告诉袁无错,她醒了,别一天三回跟狗似的爬墙了,成什么体统!
袁府。
袁无错两天三夜没能好好睡一觉,此刻整个人像头穷凶极恶的老虎,眼神中寒光闪烁,下巴上的青胡茬都出来了。
阿初妹妹忽然就病了,原因不明;袁府忽然就被杀手盯上了,原因不明。这汴梁城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他那寻龙门,袁家近卫的本事是干啥用的?想一想都快给自己气笑了。
第二日暗卫才传回来肖夏泉那边的消息,说是何岳笙和太子花大价钱养着的死士,受了贵妃之命,要杀了这个长相肖似先皇后的薛氏孤女。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那张黄花梨木桌子应声而裂。他咬着牙道:“敢动我的人,真是找死!他太子的位置便是多坐一日,也是多余!”
傍晚的时候,凌双双让莫应星送来了消息,说是醒了,人还有点虚,但好歹是没事儿了。
袁无错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腔愤懑无处宣泄,他叫了袁四进来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五月中旬,何岳笙勾结宣威侯、武定侯合谋陷害先太子案终于了结。主犯三人罪证确凿,判何岳笙秋后问斩,夺去其与所及何氏亲眷一切官职,查抄府邸,罚没家产以充国库,何槐犀、何柏犀、何榆犀等共五子均向西南徒三千里,永世不得踏上汴梁之地;
武定侯朗国宁秋后问斩,削去一切爵位、及家中官眷诰命,查抄府邸,罚没家产以充国库;其妻闵氏知情不报,原为同罪,念其作证坦罪有功,其罪可免;武定侯世子朗时明着贬为庶人,不得承爵。
宣威侯郑景翀身为皇亲,勾结大臣谋害先太子,着贬为庶人,夺郑姓,向东徒一千里;其余亲眷即日起搬离侯府别居。
宣威侯世孙郑晏舒首告有功,余罪即免,另赏金五十两、银一千两,五进宅院一座。
其余涉朗国宁谋害小妾王玉姝、胞弟奸淫人妻复又杀人灭口、武安侯知情不报、何柏犀何榆犀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国子祭酒林畅祎收受贿赂等等着加紧审理,依罪定罚不提。
原丞相徐正麟及其家眷所涉及谋逆之罪即刻平反,但因无苦主,故着以昭告天下,以慰亡魂。
铭轩帝下了一道罪己诏,上有言曰:“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至奸臣谋权。先诬吾之长子,以嫌隙之;后屠吾之贤臣,以血洗之。十九年四月,东星西坠,天降而罚。则有泯涂澶州,失于敌手;彤江溃决,石牌燃烬,暴雪徒民,木尽折之,使我子民,尽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辗转反侧,不得而眠,天降异象,罪实在朕。
泰追而明之,审而慎之。肃奸佞,抚冤魂,明法度,救万民。兹择五月二十一日避居奉天殿,减膳撤乐,自省修德。余者除祭典之事,皆以青衣从事。所及皇亲皆效于此,三月克己,以平天怒、以消人怨矣。”
夜深人静,在所有人安然入睡,只有几声梆子在敲着丑时已至。打更人敲着腰间的梆子,正准备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出小恭,忽而被一旁的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他惊讶地转头望去,只见东街方向,太子府里那座高高耸立的惜秋楼此刻正燃着熊熊大火,伴随着噼啪之声,那火如同一只猛兽,自下攀爬而上,顷刻间那楼便成了一只巨大的火炬,滚滚浓烟只与漆黑的天幕连成一片。
太子妃方氏夜里起来为郡主盖被子,因此是第一个发现惜秋楼起火之人。
她大惊失色,连忙扶着瞿嬷嬷的手便前去看究竟,刚刚走出自己的院子,便看到秋官儿正在夜色中,望着那逐渐燃起的熊熊大火,脸上是十分畅快的笑意。
她倒吸一口凉气,却见那秋官儿回过头来,看到她和嬷嬷,有一瞬的愣怔,继而又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灼灼火光映着他那张美艳的侧脸,一时间,倒叫她安定下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秋官儿站在她对面,看了她一会儿,末了问道:“走不走?”
方氏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她何尝不想抛下这太子府,带着自己的小郡主远走天涯?
可是方家呢?她的阿弟呢?方璒珉才考了二甲一十一名,她父母又都在汴梁。
她摇了摇头,笑着望向秋官儿道:“你走吧,今夜我什么都没看见。愿君从此天高地阔,万事胜意。”
秋官儿闻言,细细地望着她那张泪中含笑的脸,末了,垂目点了点头道:“后会有期。”便转身走了。
方氏擦了脸上的眼泪,对瞿嬷嬷道:“咱们回去,今夜谁也没见到这火,也没见到那人。”
瞿嬷嬷重重点头,在外面的喧哗声响起之前,主仆二人关上了院门。
救火队来的时候,那火已经将楼烧得塌了大半,只剩另一半临水的几根柱子犹自坚强地站立在水中。
太子匆匆赶回时,救火队的汲筒已经将残余的火灭得差不多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府里其他院子受损几何,反而是冲到那惜秋楼残体处,对着那架在水上的底座细细查看,过后才松了一口气,复又板着脸道:“给孤查,孤的外祖父家刚刚失势,就有人对本太子落井下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好秋官儿不在楼里,也不知他怎的了,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
于是趁着夜深,他便往那湖心岛而去。
越接近那岛上小筑,他便越急切,船还未靠岸,他便一步跨上去。
半刻钟之后,太子疾步冲出那间小筑,如同逢魔了一般暴怒着喊道:“秋官儿——!!!!”
第二卷完,撒花~~!
《罪己诏》参考的是崇祯皇帝的版本,篇幅较大,但是作者学识有限,只能依葫芦画瓢模仿那么一段而已。
期待第三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