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杨氏眼见着周翼玠的脸越来越白,急得如同暴走的老虎一般。她恨恨地盯着薛云初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把他放了,我便也放了你!我说话算话!”
薛云初冷哼了一声:“杨夫人把我当三岁小儿吗?你的家丁不退,弓箭不放下,那便等着你的好儿子血流干了再杀我,反正大不了同归于尽,有他垫底,我一个孤女倒也不亏!”
杨氏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墙外有狗叫声,那叫声十分亢奋,一声接一声,将方圆邻近几户家中的家犬都引得叫了起来。
她加了把火道:“杨夫人,再僵持下去,五城兵马司的人怕是都要被引来了!”
眼见着动静越来越大,杨氏只得低声喝道:“都给我往后退,快退!你们这帮蠢货!想害死三哥儿吗!”
几个护卫拿着弓箭慢慢往后退,薛云初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小心防备着万一突袭而来的冷箭。
果不其然,杨氏一个眼神,几支箭羽便迅疾而来,薛云初拉着周翼玠挡了一箭,挥手挡开一箭,到底还是在左肩上中了一箭。
箭矢的巨大力道将她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而周翼玠一箭射在了右肩处,此刻叫得更大声了,在地上不住地扭动着身体。
她刚想再次去抓那周翼玠,几只箭又劈空而至,无奈,她只得向后翻滚退到床脚处,借着一点斜角藏身。
杨氏厉声道:“快把少爷扶起来!去,给我抓活口!谁抓到,那小贱人便给谁第一个处置!”
薛云初忍着肩头的剧痛,猛地掰断那箭身,擦了一把快要掉进眼睛里的汗水,这才咬着牙扯了一个布条,将那镯子紧紧地缠在手掌上,握紧拳头准备与那些人正面对线:既然她要留活口,那就好说。
忽然间,嗖嗖几声破空之声袭来,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冲到屋内的家丁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背上插着箭。
杨氏刚一转身,一个身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一掌将她打得飞出去一仗余,撞在屋侧的墙上半天发不出声。那抹青色的身影这才回头喊到:“阿初!”
是凌双双。
接着莫应星带着虞晚莱从门外破门而入,莫应星一把长枪在前头挑刺不断,虞晚莱拿着一把刀在后头咋咋呼呼胡乱挥着,与余下的护卫打斗起来。
虞晚莱伸着头道:“阿初妹妹!二哥来了!”
一时间外面打斗之声不断传进门里来,在莫应星与袁无错收拾院内护卫,活捉余下人口时,虞晚莱则趁机冲了进来。
他看到浑身是血的周翼玠,眼里冒着火道:“你这个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再一看薛云初左肩鲜血直流,更是怒极,冲上去便是使劲地踹他:“就凭你?就凭你?啊?”
薛云初见二哥已经有些失控,立刻收了手中的匕首,一掌劈在刚刚爬起来的周翼玠的脖子上,待他像一根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去,她这才退了两步,靠着柱子松下一口气来。
虞晚莱犹不解恨,又踹了周翼玠一脚,这才扎扎着手不知道该扶还是不扶,只得急着问到:“阿初妹妹,你,你可还好?”
薛云初喘了口气道:“无事,二哥别担心,可别把他打死了,打死了便不好算账了。你快去帮莫大哥和袁七哥将那些人绑起来。”
虞晚莱只得道:“嗯!你先休息,我们马上就好。”
在马车上就撞得浑身疼,方才与杨氏斗法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真是五脏六腑都疼得跟移了位似的,肩膀已经叫血浸透了,整个左臂麻木着动弹不得。
凌双双从外面疾步奔入,扫了一眼在地上无声挣扎的杨氏和直挺挺倒在一旁的周翼玠,这才上来扶着她。
二人头发都湿透了贴在额上,凌双双的眼睛急切地在她身上逡巡,心疼地道:“阿初,你还好吗?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薛云初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指着屋顶道:“快,纤巧还在上头,被我捆住了,你帮我……”
话音没落,凌双双飞身上了屋梁,有条不紊地解开绳子,将昏迷的纤巧带了下来,探了探她的鼻息后,才冲薛云初点了点头。
薛云初心里松散下来,又饿又累,额头沁着冷汗,眼前便有些发昏。她右手按着左肩的伤,低头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屋外走,却体力不支地要倒下去。
凌双双刚刚将纤巧背在背上,眼见着薛云初要倒下,自己又鞭长莫及,只能急急地叫道:“阿初!”
快倒下的时候,袁无错背着弓箭飞奔而至,将她十分妥当地护在了怀中。
薛云初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十分虚弱地笑道:“不错,来得还算及时,正好赶上收尾。”便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她真的累坏了。
在梦里,她看到十二岁的少年袁无错,看到他在那破庙门口,徒手掰断了肩膀上的箭,用刀清除了伤口周围的腐肉,再用烈酒给自己消毒。
真奇怪,为什么清创的是他,疼的是自己?真的好疼啊,但是袁无错一声都没吭。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小少年,那样疼,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场景不断变换,一时是汴梁火热的八月,一时又是崇阿山大雪纷飞的十一月,她独自一人站在白雪皑皑的群山之巅,四顾无人。
慢慢地,有那么一个远远的身影,拨开积雪,踽踽向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