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推着我的自带“行李”跟了上去。
车上,我又败了一局。
回去的时候还是由我开车。来的时候没觉得自己像司机,回去的时候忽然觉着了!
方致远坐在第二排(笨蛋,他还能坐哪儿?!)、方致新第三排,好心的陈叔叔很体贴地陪着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一路上,我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方致新不好好坐着、养养神,偏要费劲地前倾着身体跟方致远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而方致远这小混蛋也不嫌脖子扭得辛苦,一句一句地答话,还把绑着腰的安全带给解了,害得我每一脚刹车踩下去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得跟踩地雷似的!
我发了狠地想听听他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可是因为距离远、噪音大,再加上他们两个说得又实在太小声,结果是一句都没听着!最最可恶的是每次停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闭嘴不谈了!
我很怀疑他们两个在策划什么阴谋!上次小混蛋的“保密”事件都还没给我挖出一丝半点的线索呢,这可好、眼看着就又多了一件悬案了!
我郁闷坏了!
陈叔叔大概是看出点儿什么名堂来了,笑呵呵地打破了车厢前半部凝固的空间。“小笛开车很稳嘛!开了几年车了?”
“六七年了。”我也笑了笑。
开车是在北京工作那会儿学的,也没正儿八经地去驾校、全是高不可攀教的。学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他就托人给我办了一张驾照——也算是唯一一次让我沾上了“傍”上高干子弟的光了!
之所以去学开车倒不是因为我多想学,而是因为高不可攀说我拿了驾照之后他就后顾无忧地应酬、喝酒去了!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兴冲冲地学上了,到后来才发现自己还真成了他的司机了!无论当初在北京也好、杭州也好,还是后来在上海也好,这家伙一个星期有六天是有应酬或者朋友聚会的……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朋友,反正是走到哪儿都能呼朋唤友地拉上一桌子人!大部分时候他会带我一起出席,席上借口我是上海人、不会喝酒、力保我滴酒不沾,然后自己喝得醉醺醺的、由我负责安安全全地把我们两个拉回家!唉,男人真是……自私的动物啊!
顺便说一句,我的酒兴就是他给□□的!在外头、他的场面上他不让我喝,可但凡是和我朋友、同事出去的时候,他都会很猪八戒地唆使别人灌我的酒,真是只白眼狼!偶尔在家的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开一瓶葡萄酒和我小酌一番……为数不多的所谓“情调”啊!
“六七年了?”陈叔叔点了点头道:“也是老驾驶员咯?”
得,又多了个“老”的证据了!
陈叔叔不无感慨地叹道:“唉呀,现在上海的这个马路真是越来越难开车了。多少人都是新驾驶员、那开车的技术……真是吓死人了!碰到这种踩起刹车来没分寸的人,我根本就不敢跟在后面、怕跟着跟着就会出事!”
“呵呵!”我笑着点头,“是啊,前两天我还碰到有人竟然在上高架的时候溜车呢!还好我早就看他不象样,所以离他有点距离、也躲得快,否则还不弄出个连环撞来?”提起这事儿我就得意!要知道,在上海开车、尤其是在繁忙时段上高架,那车与车之间的距离叫是个近哟!你要是稍微起步慢了点、离前车远了点,屁股后面那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就能把你给催疯了……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学交规的、外环线以内不准鸣笛的道理懂不懂?!
“你已经开了六七年的车了?”方致远的脑袋突然凑到了我和陈叔叔之间、两只手一边一个地拉着我们的椅背、侧头看着我。
“嗯!”我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看都没看他。哼,现在知道理我了?姑奶奶我还没兴趣搭理你呢!
“是在、是在……”小混蛋依旧维持着别扭的姿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轻声问:“是在北京学的?”他对我的行踪、历史足迹可谓是了如指掌……唉,谁叫我做人没原则、经不住他一会儿动画猫、一会儿小白菜的攻势呢?而且……我还发现我的嘴巴总是比脑子的反应快,什么时候得到医院检查检查去!
“嗯!”我偏不接你的碴儿、看看你能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他没有!松开手、缩了回去,把腰上松开的安全带给扣上了。
我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脸有点沉下来了。
他明知道我在镜子里看他,这是存心做给我看的吧?!
tnnd,我哪儿招他、惹他了?就这两句话也能让他给我张臭脸看?真是反了还!于是,我摆了一张更臭的脸给他看!
接下来的路上,他没再开过口。而方致新也好像终于是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下车,我再败一局!
卸行李的时候可没装行李的时候那么轻松。没了行李车,这么多件行李只能靠三个人、一辆载人小破车给运上楼去。
小混蛋自告奋勇地领了两个手提行李搁在自己腿上,方致新拉着个大箱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推着他弟弟就走了。剩下的三个箱子和一个沉甸甸的大购物袋就交给了我和陈叔叔解决了。
陈叔叔执意拖走了一大一中两个箱子。
我锁了车,拖了个最小的箱子走在最后!
看着方致新高挑的背影,我气得直咬牙!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地盘受到了严重威胁!要是人和动物一样、能靠气味来划分自己的领地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小混蛋按倒在地、淋他一身尿的(有点恶心!)!
不过……也许我才是那个入侵他人领地的外来者?
进了屋,我本想瘫倒休息会儿的。在机场站了那么老大一会儿,到现在我的小腿还胀着呢!可是看到吴阿姨和陈叔叔两个老人家来来回回地收拾行李,我又备感过意不去和于心不忍,只好帮着吴阿姨一起拿了湿布擦箱子——家里头铺着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羊毛地毯啊!
而那对姓方的兄弟倒好,一进门就死人不管地扔下我们三个、手拉手地去做老宅新开的一日游去了!
真是……一对儿狼心狗肺、作威作福惯了的混蛋!
等到我满腹火气地拖着行李路过他们两兄弟面前的时候,方致新凉飕飕地说了句:“放着我自己来就好了。”
一听这话,我毫不客气地把两个行李箱一左一右地往他身边一放……其中一个拦住了小混蛋的轮椅!扭头就走。
“里面有点东西是给你们带的,等一下过来拿吧!”方致新叫住我。
“叫你弟弟带过来吧,我累了!”我扭头应了一声,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方致远的手上——那只可恨的右手正牵着他哥哥的手呢!我忽然很想上去踹他一脚、最好把他踹翻在地才解我心头之恨!我认识到,原来这个小混蛋不是只会对我撒娇啊!他那本来会让我觉得可爱得要命的傻笑现在看来怎么那么讨厌呢?于是我绷着脸走了。
回到房间里头,我郁闷不已地往床边的地上倒头一躺……我有点小小的洁癖,出门回来之后是不会穿着外出的衣服上床的。何况他家里的地毯又白又干净,软软的、躺着很舒服,而且不觉得冷。
过了没多会儿,方致远过来了。
他还没进门我就听到他的电动轮椅行进时发出的轻轻的嗡嗡声、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盯着他靠近。
“干嘛坐地上?”他诧异地看着我,驱动轮椅绕过了大床。
“我高兴!”我瞪他。
他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朝我伸手,“吃饭了。”
我看了他的手指头一会儿,没去拉、自己爬起来了。
“小笛。”他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
“干嘛?”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洗手。
他跟了进来,用手臂撑着洗脸台、仰头看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tmd在吃你家堂哥的醋不行吗?!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洗手!”我不耐烦地拨了拨他的脑袋,让出水龙头。
“等我一下!”他抓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我是不是哪儿惹你不高兴了?”嗯,总算还有点自觉。
“你说呢?”我斜睨着他。
他凝神细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在车上?”
在车上?我愣了愣,瞬间烦躁了起来,“没有、没有!”我不耐烦地甩手,“你哪儿都没惹我,是我荷尔蒙失调!”说完,挣开他的手走开了。我能说什么呀我?难道真告诉他、他和他哥的亲密样儿惹到我了?那也太……离谱了吧?何况,他只要一个无辜的眼神、一句不明所以的“是吗?为什么?”就完全可以把我所有的不满通通堵在肚子里、发作不得!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很确定是不是自己荷尔蒙失调了……大姨妈在呢!也许只是我敏感了一把吧?
从房间到餐厅这段路上,我再一次提醒了一遍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外人、是后来者、甚至是……入侵者?